《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45、四十五

　　一夜歌声，令西楚军军心大涣，逃散兵士多不计数。虞美人一死，反倒让项羽的心定下来。输赢且先不顾，要赶快想办法突围，保住女儿和泉儿的性命。
　　现在各路诸侯皆听命于刘邦，当年齐王封项羽于鲁地，也只有这里或可容身。于是他召集残部准备趁夜逃亡。命董兴和家仆项渠率两百人保护世子、公主北上突围去自己曾经的封邑。而他则带其余八百人南下溃退。
　　“我王旗一出，汉军自会蜂拥追击，你带妹妹趁乱杀出重围。鲁地虽然弱小，但民风淳厚，你们去了，也许可找到容身之处！”
　　“不，叔王！”项泉一脸执拗，“让我跟您在一起，让我用泰阿剑开路，一起杀出重围吧。我们回江东老家东山再起!”
　　“泉儿，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是我养育你这么多年，多少知道你的脾性，你是不喜欢打仗的！”
　　“我不喜欢无谓的争伐。可西楚是叔王多年的心血，耗去我千万人的性命，不能就这么完了！”
　　“好啊！”项羽心里称赞着，不由得上下打量几眼，项泉通身铠甲泛着冷光，衬得他一张脸果敢而坚毅，眉宇间透出冷竣和智慧。他很喜欢看项泉戎装打扮，更能体现他与族中其他子弟的不同，“你不愧是我挑选的世子！不是总有人嘲笑我身边人才凋敝吗？可我有泉儿，他有什么？我与泉儿一起杀出重围有何难？”
　　但是……项羽突然看到一旁的女儿，正瑟瑟发抖地看着他。“澜儿，还有澜儿怎么办？虞姬已去，不能再让她搭上性命。”
　　“叔王！”项泉见霸王神色犹豫，反复不定，情急中“扑嗵”跪了下来：“赶快决定吧，天亮了就不好办了。”
　　“不行啊！”项羽摇摇头，“外面是三十几万的汉军，就凭我们这些人马？……我知道你有一番安邦定国的大志，可惜，天要亡我，如之奈何？”
　　“反正一死，不如拼了！”
　　项澜也摇着项羽手臂哀哭道：“父王，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吧。”
　　项羽心如刀绞，将她揽于怀中。
　　“不行！”霸王语气坚决，“你要保护妹妹。我把澜儿交给你，以后她的生死、幸福都由你负责！”他转向一边。
　　“董将军，项渠？”
　　“臣在！”
　　“老奴在！”
　　“跪下。”
　　“是！”两人双膝跪地。
　　“你们，一个是我旧时的侍卫，一个是服侍我项家两代的老奴，一向忠心耿耿。今天，我将西楚两件传国之宝托负与你们，拜托了！”说着，揖手而礼。
　　“霸王！”董兴高声说道：“臣以性命相交，一定保护世子和公主的安全。”
　　“主人不要这样，老奴实在担当不起。”渠大叔说着，热泪两行而出。
　　项羽看着他们，不觉长叹一声，他们只有两百人，外面是三十万汉军，他怎么能放心？十六年父女恩情就要葬送于今夜，他如何不悲。赫赫西楚帝国，倒于轰然，他又怎能不叹！
　　怀里的女儿在瑟瑟发抖，让他不敢去想，十六年托于掌上，捧于手心呵护长大的孩子，眼睁睁就要抛入重重敌军当中。他用一双大手捧起女儿的脸，轻轻道：“把眼泪擦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记住，到死都不能忘，你是我的女儿！”
　　项澜以袖拭泪，道：“是，我是你的女儿，我记住了！”
　　“好！”项羽一咬牙，将她推给项泉，“跟着哥哥逃命去吧！……下辈子，再不要投生这帝王之家！”
　　“叔王！”
　　“爹！”
　　项羽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忍痛挥手，大喊一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