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43、一百四十三

　　“……那一剑斩下只是一痛，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心里只是万分的不甘，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来，我决不会再把自己逼入绝境！”讲到这里，项澜垂下眼眸。房间里静静的，没有声音。
　　英昭在听澜儿讲述过程中没插过一言半语，但他专注的表情，微蹙的双眉，以及深邃的眼神中都掩示不住内心的波澜起伏，那一幕幕场景似乎不是澜儿讲出来的，而是就在他脑中清晰出现，随之激动、震撼、悲伤，乃至心痛！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他们一向看做天庭第一麻烦的人，竟是这么一个不凡的经历！一生虽短，却是多姿多彩，危难关头当断则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他不由叹惜一声道：“你，你实在是不应该！生命是多么宝贵，你怎么能选择死呢？”
　　项澜紧咬嘴唇，低下头，“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忍受向敌人投降！”
　　“虽然是这样，但你死的时候，想到过别人吗？想过你哥哥吗？按说你们兄妹感情这么深，男人又多为事业，你哥哥曾是万人之上的一国太子，眼看着家国灭亡前途无着，我若是他一定万念俱灰了。能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你爹的托付！而你一死，对他是致命一击！”
　　英昭的话像一把尖刀捅进澜儿的心，以前她也隐隐体会到过，今天被他说出来，更证明所想不虚。“是的！可我当时想的太简单了，我只想让他去找青菀姐姐，而如果我在他身边，他是一定不会的，而且会遵照渠大叔的话娶我，那样他跟青菀姐姐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你呀！你们两国已经势同水火，你哥哥怎么能跟敌人的女儿在一起呢？”
　　“许多事情当时发生时不及多想，而做了又不能挽回！其实当初就不该投奔匈奴，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我若早替哥哥着想，就不会怂恿他过雁门！以至于最后人马死伤殆尽，我也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确，人一生有多少事凭的是一时冲动，有些可以补救，有些就无力回天了。这些项澜在活着的时候从没想过。现在重新拾起记忆，感受最深的是对亲人的思念和歉疚。心中不免悲苦，拼命克制，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觉得英昭不会懂，因此不想让他看出来，于是将头扭向一边对他说道：“我渴了，你去帮我倒碗水好吗？”
　　“好的。”英昭去了。
　　这边项澜急忙拿起手帕拭泪，但是情感一旦被掀起，又岂是一块手帕可以擦去的？她想起父亲，哥哥，还有青菀姐姐，这都是疼爱过她的人，如今不知在何处，而无论在何处，都再见无望，留给她的只有思念，而思念只能化成泪水，一泻而出。
　　不一会儿，英昭端着茶进来，吃了一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这会儿功夫就全身颤抖地哭成泪人了呢？“你怎么了？”他上前询问，项澜只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你很想他们是吗？”其实不用问，英昭已经明白了。果然项澜点点头。英昭知道此刻劝什么也没用，只好任着她把胸中的悲怨都发泻出来，于是默默坐在一旁。想她的一生虽然短暂，却是这样多姿多彩，她记挂着亲人，虽阴阳相隔，却仍为他们流下眼泪。
　　“我呢？”英昭不禁自问，“被人惦记的滋味一定很好，可为什么我就把一切都忘了呢？是太过平庸吗？但不知我死的时候，有没有人为我哭泣呢？”
　　过了好久，项澜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拭去泪水，见英昭一直陪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看我，这点事竟能讲一个晚上！天都亮了，你也听烦了吧！”
　　“谁说的！”英昭道：“你讲得口干，我也正听得入迷，快喝一口吧，然后讲讲你是怎么来到天庭的。”
　　“这个？”项澜捧着茶喝了一大口，才继续道：“当时，我听见好像有人叫我，想回头去看，但是一声巨响，然后就是狂风呼啸，天像崩开个缺口一样倾泻出万道金光，我被刺的睁不开眼，竟不意识我已经死了，以为是泰阿剑的神威！后来追兵竟然不见，更觉得我猜想是对的。呵呵，要不说我总自以为是呢！我想去找哥哥，转了大半天才找到那片胡杨林，可是不见他的踪影。这时天兵到了，我还以为是赵国的追兵，他们说什么我只当是骗人的。于是我就跑了，我竟然跑到了……”她想起见到青菀的情景，不由得摇头：“真是傻啊，如果活着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奔到千里之外呢？”
　　“那后来呢？”
　　“后来，我找到青菀的时候天兵也到了，没容我们说几句，他们就把我抓了上来。带我到‘往生所’，再后来你就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