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红尘》出神的窍

3、第三章

　　灵识之海一望无际又幽黑无比，即使有了光墟，也仅仅只能照亮她们所在的这一处。

　　许是黑暗中不好行走的缘故，两人靠得很近，云镜反常地没有说话，甚至连脚步都刻意放轻，生怕打破了这份令她享受的安静。

　　可是不多时，一道白光把这无边的黑暗猛然割裂了。亮得云镜睁不开眼睛。

　　当她再度睁眼，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幻。耸立的冰山取代了黑色的荒原。飞雪如絮，不待落在地上便散若轻烟。

　　云镜冷笑，这魔障的道行倒是不虚。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云镜。”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云镜随声看去。如绪站在银霜树下，眉目含笑。

　　云镜霎时有一阵恍惚，像她，又不像她。

　　“不要相信它造出的任何幻境。”息恒的话又在云镜脑子里响起。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孽障。”云镜召出顾音剑，向“如绪”刺去。

　　可当剑锋穿过这个幻象的身体时，四周的冰雪并未消失。

　　“如绪”的白衣俱被鲜血浸染，她伸出苍白的手，想要抚摸云镜的脸庞，却终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微微张嘴，似是要说话，殷红的血不断从她的嘴角流出。

　　“原来，上天从未...对我有过...垂怜。”

　　声音微弱，云镜却听得格外分明，像是心里的某一处被撕裂一般，她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混着雪水滴落在地上。

　　眼前的幻象说完话后便消失了，云镜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枯坐在地上。

　　三万年前，六界不似此时这般和平。仙魔之间常有战争纷乱。当时魔族的首领是从仙界叛逃出来的一个小仙，叫做胥升，本来灵力低微，可后来不知从哪里得到了用于炼魔的上古第一魔器六爻轮。不仅把自己炼化为魔，魔力大增。还把人妖鬼三界的不得势的族群也炼化成魔。打着“灭六界，存魔族”的旗号就与天界开战。

　　胥升这么无忌惮地向天界开战，许多人说是为了天帝的表侄女上菱公主。胥升身份低微，爱而不得又被凌辱，因此叛逃报复。

　　虽然当时是这么传闻，但奇怪的是，这个胥升第一次大败天军后，竟然嚷嚷着要五位主神来应战。仙界料想打败这支叛徒率领的临时军绰绰有余，就没敢麻烦五位神。仙魔之战，仙界未有人请，上神也不宜越界。

　　等到魔军一路势如破竹，天帝终于慌了。忙让白鹤仙君请来五位主神。

　　然后天界就以碾压势把大半魔军剿灭了，天帝扼腕，“好什么面子，早点请来，就不至于伤亡如此惨重了。”

　　最后一战，两军对峙在启照河，神魔之气遮云蔽日，墨黑的河水不知将吞噬多少生灵，不断翻腾汹涌着。

　　开战号声响，两军战士皆腾空而起，黑白两色交融在一起。

　　魔军由于先前精锐损失惨重，早早地陷入颓势，一时间，启照河水被血水染得通红。

　　昊月用玉扇割下了胥升底下白额魔兽的头颅，凌真吹奏血笛，无数魔兵筋脉尽断。

　　不出两个时辰，胜负已分。尸山血海之上，胥升仍在负隅顽抗。

　　“已经败了，可以停了。”息恒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人。

　　“在她面前，我...不会败。”终是体力耗尽，胥升停止施术，用剑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立。

　　“云镜上神...”胥升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神情看向云镜，息恒清晰地看到，那是混浊龇裂的眉目中露出的难得柔情。

　　“什么什么？!你不是喜欢上菱公主的吗？”息恒表达难以置信后又露出八卦的笑容。

　　“她只是一个披着高贵外衣的贱人!”他两眼变得极度猩红，沙哑着声回忆起了那段往事。

　　幼年时与云镜的一面让胥升情根深重，虽然不敢妄想拥有，但放在心里珍藏着也让他心满意足了。可是待他成仙入了天宫，上菱公主就因容貌而倾心于他，谁想自己一个高贵的公主居然被一个灵力低微的小仙拒绝。得知胥升心中所属后，就百般折辱他，这些胥升都能忍。可这公主见贬低他的法子行不通后，竟然把侍女变作云镜上神的模样供她羞辱。胥升忍无可忍，扇了她一巴掌，最后被关进了大牢折磨，修为散尽，生不如死。

　　“在狱中，我偶然梦见一头魔兽，他问我是否愿意为他卖命，我想着往日的种种，于是答应了它。之后，我被一个黑衣人救出，逃往魔界，临别时，他给了我六爻轮，助我复仇。”胥升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段故事，他看向云镜，未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动容甚至怜悯。

　　“上菱公主造的孽，你要她一人血偿便是了，如今她活的倒是好好的，这无辜的众多生灵却因你的仇怨失去了生命。”

　　“我就是要让天下生灵为我陪葬啊！”他怒吼一声，忽地浑身魔气弥漫，脸上的皮肤裂开来，血流如注，看着狰狞恐怖。

　　“不好!他把六爻轮吃下去了。”凌真话音刚落。胥升就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启照河边的断枫山。

　　若是吞食六爻轮，妖魔可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魔力，但不久后便会遭到反噬而亡，六爻轮也将不复存在。断枫山乃天地之界，一旦崩裂，六界将遭遇史无前例的灾难。

　　就在胥升即将撞上断枫山之际。一道白影突然挡在他和山体之间。

　　“如绪!”昊月几近声嘶力竭。

　　云镜震惊地看着如绪勉强维持在和胥升之间的冰障逐渐裂成粉末。随后她被巨大的冲撞力击倒在山壁之上。

　　如绪的以命相抵也使得胥升魔力大损，四人纵身而上，四把神剑击穿了他的头颅和心脏，随即，胥升的□□和灵魂都灰飞烟灭了。六爻轮，这个上古魔器也用尽了它的最后一丝器灵，弥散于天地之间。

　　容寂阁内，如绪静静地躺在冰床上。

　　“傻瓜，干嘛要拿命去挡，你是主神，是创世的神，天下苍生哪有你重要。当时要不是体内的神基护着你，你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云镜转念一想，自己当时又何尝不想去挡那一击呢？于是就停下了嘴里的唠叨，聚精会神地给如绪输灵气。

　　虽然暂时未伤及性命，但如绪体内灵气都被击散了，元神也出现了破裂。一直这样下去，真的殃及性命。

　　这仙界听闻了如绪重伤的消息，就到处搜罗灵丹妙药送来，四个人什么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息恒整天闷在他的藏书阁里，终于有一天找到了医治的方法。

　　“不妨去凡间一趟试试。如绪的元神破裂，虽支撑不起神体，但凡体还是能支撑的。”

　　“《六界会灵》中说，人界集六界之苦难，仙神遍尝人世之苦不仅增其修为亦可治其百疾。”

　　“这个办法，以前有谁试过吗？”凌真觉得荒谬，这么多仙神都治不好的病，下趟凡就能治好啦。

　　“被贬下界的仙十万年来还是少数，而且他们大多永生永世不得回仙位了。”息恒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仙界历来有贬仙下界投人胎的传统，但从未有人主动要求下凡，一来，凡界不比仙界锦衣玉食的生活；二来，凡界的记忆可能会被带回到天界，若是无情爱还好，不然朝思暮想的爱人早已作古，自己却要再独活千万年，岂不悲痛。

　　与昊月，凌真商议一番后，大家决定还是试一试，反正前后最多不过百日。

　　神仙下界入凡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肉身被剥除仙力和记忆，从落凡台上推下，从此成为肉体凡胎，第一世无根无亲，大多惨死，之后每一世经历凡人的轮回。第二种是将元神置入无根河，借河水投入凡胎，历完一世后，元神的封印解除，重回仙体。

　　在仙界的无根河岸边，如绪破裂的元神被命理仙君缓缓放入明净的水中。片刻，她的元神变得如水滴一般小，水流向凡间，化为天上的雨或雪，飘向某一户人家。

　　“命理仙君，如绪上神就拜托你了，如有一切难处，务必派人告与我四人。”昊月嘱托道。

　　“如绪上神为六界受此劫难，小仙定当竭力相助。”

　　云镜当时不知道，“竭力相助”这四个字对这一世的如绪来说意味着什么。

　　才不过是天上短短的一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