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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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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镜是在一个河滩边猛得回过神睁开眼,洇染的浊气迷雾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兵刃一般撞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微微皱眉,心头有略不去的烦闷。四周张望发现是一片死寂,阴冷晦暗,仿佛能闻到腐朽的气息。
“什么破地方。”她抱怨了一声,顺脚就把一旁的枯木踹远了。
“在哪呢?”云镜嘴巴里念叨着,意识到没人回应又轻抚胸口安慰自己,“慢慢找,慢慢找。”
妖界也不是小地方,三两步也走不完,云镜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一只妖灵,没怎么成形,只半个脑袋有点人样。它嵌在草里修炼,察觉到骤然出现了一个有灵气的,立刻拉出来半截身子。
“你是谁?来这里干嘛?”虽是质问,语气还有些欣喜。
“我来找一个人。”云镜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如绪也才刚到妖界,若是经过此处必定会与她见上,想到这倒是没什么问询的必要了。
“你发什么楞啊。那人是谁啊?”
“你可知鹿女的宫殿在何处?”云镜突然想到如绪要去拿那吸食魔识的法器,那应当第一时间去往鹿女处才对。
“鹿...鹿女?!”小妖有些错愕,“你找她干嘛,你疯了啊。”
云镜寻思这小妖说话也太不着道了,气不打一出来,绕过那块草皮就要走。
倒是那小妖忽地从土里蹦出来,“你别走嘛,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别废话。”云镜觑了它一眼。
“看到那座山了吗?”小妖指着远处的一块薄墨般的山,“过了就是。”
“多谢。”云镜听完就要走,刚走几步,那小妖就追了上来,刚要拿手抓住她的衣袖,就被一道力击开了。
“别碰我。”云镜语气冷得瘆人。
“你打我干嘛!我只不过想提醒你别招惹她,不然会死得很惨。”
云镜微呼一口气,轻轻地点了头。
“果然是越好看越怪。”小妖不满地撅着嘴,对着云镜的背影不停数落道。
鹿鸣宫繁华盛然,百花悬枝,目见之处尽是艳色。通往宫城的道路边站着秩序井然的士兵,却也挡不住围观者的热情,登树、爬墙、飞天,各显其能。一时间,城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如此阵仗并非是为庆贺节日,而是为了鹿女千姬的“娶夫礼”。兽族成年男性经底下筛选后送入宫中,由鹿女亲自挑选一位当即举办典礼。不知情的或许以为此事是恩德,知情的才知道这是一场华丽的献祭。
鹿鸣宫周围有一个巨大的结界,几乎可以阻挡一切异族的进入。纵然上神不损耗部分修为也是难以进入的。鹿鸣宫附近浊气更甚,加之妖气聚集,几乎让此地成为云镜体内幻魔的炼气池。
让云镜不安的事,体内的念头已经不止于满足情爱,而是有着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几句挑逗和一群猴精打起来,还把其中的几只打得昏死过去。
沿途的士兵匆匆过来,却也被云镜的状态吓得半死。左边的脸还是正常的,右半张脸像是截然不同的人——眼睛充血猩红,一条骇人的黑痕一直从眼尾延伸到下巴,脖侧肉眼可见的青筋暴起。她扬着下巴一直低头俯视着地上瘫倒的几只妖怪,嘴角还留存着充满压迫感的笑意。
“你是谁?!尽然敢当众闹事!”士兵伸手抓她,却被强烈的力道推开了。
“别碰我。”像是警告又像是劝告。
云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用御风术想要离开。却在转头时看到了经过的送亲队伍,长长的一列,男妖们坐在笼着轻薄纱帘的鹿车上,穿着红装,化了脂粉。大多姿色出众,可论起容颜绝世的只有第三驾车上的。虽然隔着纱帘,云镜依然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如绪。
“为什么?你在这里。”云镜试图用意念对话,可不知是自己意念混乱还是结界干扰,如绪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云镜毫无考虑地变了方向纵身飞往如绪所在的那架轿子。
“有刺客!有刺客!”
人群一阵纷乱,惊骇声此起彼伏。前后的卫队都朝着云镜的方向赶来。
如绪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下一刻云镜已经掀开了纱帘,揽过了她的腰身。
“你怎么...”未及如绪开口,云镜已经带她飞下了鹿车。
“我不许。”云镜没头没尾地沉声说道。
如绪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了克制的愤怒,再加之她布满邪气的形色。大概猜到了现在她体内的魔气已经几乎到了要迸发出来的地步了。
如绪心中也有不悦,明明答应她不进来的,现在又来以身犯险。
二人也没来得及怄气,一大批卫兵已经把她们团团围住了。
云镜想要施法带如绪离开,却被她挣开了。
“你先离开,找个地方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好吗?”如绪言语中少有地带着恳求和劝慰。她怕自己又惹毛了云镜。
“不好。”云镜不假思索地回绝掉。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先应付眼前的卫兵。如绪叹了口气,接着反握住云镜的手,“待会儿下手轻一点。”
“我...尽力。”
对这样近乎暴走状态下的云镜,克制杀戮的欲望确实太难了。但好在如绪在她身旁,能稍微给她一点心安。击打要害的手就屡屡收了回来,卫兵妖力尚浅,对二人的术法完全吃不消,俱吃痛倒地。
“走吧。”云镜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我不能走。”如绪挣开了腕上紧攥着的手。云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淡漠一笑,又执拗地抓回如绪的手。“我没事的,...我能克制住自己,你不要去冒险好吗?”她又懊恼道,“而且,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怎么进去。”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如绪直对上那双混浊着杂质的眼睛,微微吐出这句话来。她问完后又浅笑着移开了眼,不像是寻求答案的样子。
两人还是耗在原地,旁边一堆人看着,蠢蠢欲动地想要制服“歹徒”,却都不敢上前。
“那个鹿女待会儿说不定就要来了,真的不走吗?”
“我用的是别人的身份,我走了他就遭殃了。”如绪这才解释道。
“哦,我还以为如绪上神为了我视死如归了呢,原来也并不全是为我。”
如绪知道她是说笑,但还是认真地回道,“我确实是想过,若万一拿不到法器亦或是法器对你无用,我该怎么办。”
云镜加重了呼吸,她确实想知道但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这个问题也萦绕在她心中很久,她一直以为这层纱会在某次血腥的屠戮之后揭开,但没想到如绪这么快就把它展示在二人面前。
“我想就算那个时候,我也一定一定让你活着,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我那时的痛苦比死了更难以忍受呢?”云镜眼神炙热,灼烧成几乎让人溃散的气息。
如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愈发加速了,即使云镜还在眼前,她仍旧感觉眼前人要化作所谓自由的轻烟而去。
“我舍不得。”是舍不得她痛苦,还是舍不得她离开。终究没有答案,萦绕在唇齿间的是涩涩的苦味。
云镜心头微动,不忍再问了。
原先晴朗的天忽地暗沉下来,一声清厉的鹿鸣划过,暗号一般,道路上众妖兽纷纷跪拜。
“何人闹事?”鹿女斜卧在轿辇之上,媚眼酥骨,微施粉黛,一副倨傲姿态。
“就是她们两个。”搀扶而起的卫兵们可算等来了主子,语气委屈不已。
“长得不错。”鹿女伸手挑开帘子,凝视了一会儿二人,轻佻着说道。
“......”
“不过欺负了我的人,闹了我的祭礼,就算再好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说是不是啊。”她阴笑着,幽沉地说道。
“什么代价?”云镜对这兽王的威胁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代价就是,你们的贱命。”一道剑刃从轿中飞来,横亘在二人眼前,又仿佛被拦截般簌地落下。
“那你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