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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帅哥,加个微信呗 ...

  •   陈轻这一问将卓晔的记忆拉回两小时前。
      众人还在南城分局,准备离开回市局。然而来时两辆车被赶去调查的陈轻开走一辆,目前只剩下卓晔的一辆副驾驶形同虚设的宝贝坐骑,负责提供四个人的空间。
      上了车,前后车厢空间形成了鲜明对比——前部只卓晔一人,空气清新,活动自如;后座却挤了三个成年人,还有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互相掣肘。
      显然,作为资深队员的庄北北和吴非早就习惯了自家队长“不让坐副驾驶”的毛病,一上车就自觉地往后面挤。
      林兆发挥绅士风范,本想最后一个上车,却发现眼前只剩下巴掌大的位置。
      他原地无言了几秒,对着众人道:“我还是打车吧。”
      说着便要关上车门。
      庄北北忙说:“别啊林哥,挤挤还是能坐的。”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庄北北不仅认可了林兆的工作能力,同时也和林兆搭上了几句话。林兆倒是不讨厌这个努力工作、积极活泼的年轻女警。
      林兆笑着摇了摇头。
      还没等他将上半身抽出车门移动的范围,卓晔的声音便从前面传来。
      “要么一起走,要么,警队的人工作期间有车不坐去打车,不能报销。”
      言下之意便是:想在刑警队待着,就给我老老实实上车。
      林兆这样的暴脾气,心里的火苗早就蹿起几丈高,但是面对“强权镇压”,底层打工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咬着牙上了车。
      到了市局门口,众人开门下车。卓晔从后视镜看着庄北北和吴非依次离开,轮到林兆时,他开口打断。
      “别走。”
      林兆十分记仇,回头不耐烦地看着他。
      卓晔稳稳坐在驾驶位,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先关门。”
      林兆面露疑惑,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
      一来不用他开车,二来他想知道卓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兆眼睁睁看着卓晔把车重新开出警局。
      “卓队,你去哪儿啊,不会因为我打车未遂就想把我带到荒郊野岭卖了吧。”
      林兆舒适地瘫坐在终于变得宽敞的后座,丝毫没有‘被绑架人士’的自觉。
      卓晔从后视镜里看他:“说个地址,送你回家。”
      林兆随口报了个地址,说:“这就让我下班了?”
      “你以为呢?还想继续加班?”
      “那倒不是,我是看庄北北他们都没下班,我自己回去了还让人家小姑娘干活,不太地道。”
      卓晔嘴角的弧度终于有了变化,但如此幅度也难以定义为笑。
      “只是觉得你留下也没什么用,不如放你回去。”
      林兆撇撇嘴:“这都一下午了,你还没看出我的实力吗?而且这些案子到这一步算是有了进展,你不打算乘胜追击一晚上?”
      “该做的我都吩咐人做了——”卓晔将方向盘向右打,转了个弯,“你又不是队长。”
      林兆又一次听出了卓晔的言外之意: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觉得在内涵自己这方面,他和卓晔总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卓晔几个字,林兆就能十分清晰地猜到对方要吐槽他什么。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林兆的性格也不能够任人摆布,他和卓晔一样,他们这样的人,如果在团队中工作,要么让他们当领袖,要么他们只会按自己的风格爱好办事,个人风格极强。这样的人不容自己受制于他人。
      此时二虎相撞,他们就嗅到了对方身上同类的气味而互相排斥。
      林兆和卓晔自相见起数不清的争执便是源于此。
      “这是你母亲家的地址?”卓晔打破沉默。
      林兆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昨天听你说的。”
      卓晔坚持用一句话概括自己想说的所有话。幸好他的概括能力不错,林兆的悟性也高,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在车上林母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当时在座的都听到了林兆对林母的承诺。
      只是林兆没想到,当时只有一面之缘的卓晔会记得这件事。
      他自己都差点忘了,刚才在市局门口是真的打算下车继续工作。
      天色渐晚,沿路为了迎接新年而挂的彩灯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最终连成一片五彩缤纷。论喜庆热闹倒也比不上更为热烈的红,甚至土里土气,可这灯一点上,就是能让人知道,是过节了。
      车窗外的灯光入了车内,林兆眼底流光溢彩:“卓队,你猜初七前能不能抓到凶手。”
      卓晔不语,他向来不会让没有把握的事出口。
      林兆一个人也能继续说:“好好的过年,让这杀人犯给糟蹋了。”
      卓晔目视前方:“我们还有明年可以过,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再也不知道下一年会是什么光景了。”
      在二人的谈话中,汽车静悄悄地载着他们在还不浓重的夜色中行驶,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
      林兆原本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保安亭,却一个转弯重新溜到了卓晔车前。
      他敲了敲车窗,刚准备踩油门的卓晔降下窗子。
      林兆的脸被风刮的有点红,两颊像是晕开了淡淡的胭脂,他在寒风中将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伸到卓晔面前:“帅哥,加个微信呗。”

      这半天下来,林兆的‘人气’在警队得到了验证——一连两个人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卓晔心知自己的目的,最终也得偿所愿。但是陈轻这么一问,他突然不是很想把林兆的联系方式分享出去。
      “你要他联系方式做什么?”卓晔问。
      陈轻把缘由告诉了他。卓晔点点头,拿出手机划拉几下,陈轻的手机便‘滴’地收到了消息。
      “对了,下午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陈轻摇摇头:“死者王潇雁,三十二岁,目前在四方区经营一家麻将馆,独居,但是有一个男朋友,两个人谈了好几年了,我去问了她男朋友,这么多年王潇雁一直没有提结婚的事,她对象也是个怕麻烦爱自由的,觉得就这么光谈恋爱也还挺不错。今年过年两个人没一起过,王潇雁出事的时候,她男朋友还在老家。”
      “目前也就知道这么多,能查到的很少。她老家不在这边,来到这边就开始用假证。”陈轻反向拉过一个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卓队,她不是你的线人吗?我估计你知道的比我能查到的还多。”
      这样的结局在卓晔意料之中。
      “那她最近和什么人有过节吗?”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暂时不知道。她那个麻将馆规模不小,来往人员身份复杂,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陈轻故作疑阵,就是不往下说,惹得好奇心被吊在空中摇摇欲坠的庄北北上脚踢了他一下,陈轻屁股下的板凳都为之一颤。
      没等陈轻表示不满,卓晔就给了他一个眼刀:“赶紧说,别卖关子。”
      陈轻这才老实交代:“我给她那个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她男朋友说,王潇雁不止有这一家麻将馆,但是明面上登记的王潇雁这个名字的,就只有一家。”
      庄北北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这个人有很多假身份,那说不定她是用另一个身份办的另一家麻将馆。”
      陈轻将手里的纸张卷成筒,迎头敲了庄北北一下,报了那一脚之仇:“笨呢,王潇雁是卓队的线人,直接问卓队不就行了,你那脑袋瓜能想出什么。”
      庄北北愤怒地瞪了那记仇的小人一眼,决定为了大局不和他计较,于是怀着凛然的大义看向卓晔。
      “几年前兴南地下赌场的案子,还记得吗?”卓晔食指轻叩桌面,“当时王潇雁是我们的嫌疑人之一,后来因为参与的部分少,并且证据不足,就把她放了。”
      陈轻恍然大悟;“我说她怎么有点面熟。”
      卓晔继续补充;“那之后,我为了一个案子联系了她,她开始成为我的线人,偶尔给我提供信息。我知道她还有别的生意,不过知道的不多。”
      庄北北问:“那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查?”
      卓晔想了想:“明天开始,重点放在南区。查查有没有相关的地方。”
      庄、陈二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卓晔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小黑板上女人的照片使劲看,似乎希望下一秒照片里的人能跳出来诉说自己的冤情,指认凶手。
      他在脑海里将从案发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线索过了一遍,试图找出曾经遗漏的重要信息,或是能够给予破案灵感的东西。然而桩桩案件弯弯绕绕,作案手法、作案地点、犯罪心理,有的相同,有的各异,唯一能够确认的共同点只有那些头发——到底为什么,凶手要剃去这些女人的头发?
      从案发到现在,没有人能够给出确切答案,倒是出现过各色猜测,不过几乎都被事实否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卓队,你就算把那女人盯得瘆得慌了,她也不会从照片里出来的。”
      是林兆。
      不过他不是回去了吗?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卓晔回头四顾,目光锁定在桌上的手机——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看着陈轻,后者赶紧解释:“不是,他问我你在干啥,我就说了。”
      卓晔在心里做了个皱眉的动作,他知道听筒对面的人如果听到陈轻的话,肯定又要炸毛一番。
      果不其然,陈轻响亮的声音没有躲过林兆的耳朵。
      只听一声短促的‘切’从听筒那边传来:“卓队,别想多,我只是想提醒你,记得看微信消息。”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嘟嘟嘟的电话挂断声也随之响起。
      陈轻也是第一次见比自己脾气还不好的人,至少他不会一气之下就挂了领导电话,他嘟囔道:“怎么这么暴躁呢......”
      庄北北看出他心中所想,学着林兆的口气补了一句:“别想多,你和林哥虽然是不同方面的脾气差,但都是暴躁跑不了。”
      卓晔默不作声打开微信,他和林兆晚上才有的聊天框内,除了系统自动发送的打招呼消息,出现了来自对方的第二条信息——
      明早五点半,森林公园南门见。

      林兆挂断电话,打开通讯录。
      接到陈轻的电话时,他正在屋里陪林母吃饭。
      林兆的外祖父母,一个医生,一个是有名的大学教授。林母虽然从小浸淫在十分良好的教育氛围之下,父母老师教会了她满腹经纶,教她如何用曼妙的舞步跳出人生的精彩,却忘了生活二字还有平淡而漫长的另一面。导致林母活了大半辈子,本质上还是个向往浪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大小姐只会读书跳舞,品茗瑜伽,不会做饭,对家务一窍不通。
      她也曾醒悟,自己前半生唯一的污点就在于被猪油——也就是林父那比众人略胜一筹的皮囊和满口空荡荡的浪漫理想——蒙了心。但是和林父离婚,从三层豪宅搬入层挤层平淡无奇的大房子后,没了随意使唤的阿姨,林家母子二人的生活一时间杂乱无章。
      对于林兆而言,那是极度黑暗的回忆。曾经吃嘛嘛香的林家小少爷,一度沦落到看见饭菜就落荒而逃。用他自己的话回忆就是——我妈那个时候做的饭,给狗吃狗都......
      为了林母的尊严,后面的话林兆选择打碎了咽下肚。
      时隔经年,大小姐年岁长了不少,却不忘初心。
      还是不会做饭,对家务一窍不通。
      不过岁月也不是什么都没能改变,至少让林母的一颗少女心跳动得不再那么有力,并且终于唤醒她体内“慈母”的属性——不知从哪一年起,林母不再依赖外卖,开始亲自下厨,为儿子过年回家那天做准备。
      林兆看着眼前一桌花花绿绿的饭菜,安慰自己:好歹炒熟了......
      看到来电,林兆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他急忙放下碗筷,走到阳台接电话。
      阳台上没开灯,手机屏幕的光芒刺得林兆微微眯起了双眼。
      挂断了陈轻的电话,他指尖上下滑动,最终停在了一行写着‘宁妈’的通讯录上。
      再提到这个名字,林兆内心多少会抖上几抖,但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短暂的嘟嘟声后,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传来。
      林兆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整顿心情,把刚才的一切当做演习,再次开口:“喂,阿姨,我是林兆。”
      虽然声音依旧差强人意,但是那边的人毫不在意,宛如一个许久不曾谋面的长辈,开始对林兆嘘寒问暖。
      林兆左支右绌地回答着,平时一派好口才现在却连最基本的问题都要思量半天才给出回应。
      “不是,阿姨。”林兆没忍住,逮了个机会便打断了两头的‘虚假’,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用简单的言语粉饰,“你和叔叔下午去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回应:“我和你叔叔听人说,宁宁没死。”
      话音刚落,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林兆好容易找回了失去的声音,艰难地问:“......谁说的?”
      他脑子里越乱,越紧张,就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急促。
      “昨天我正在家里做午饭,有人给我们送来一封匿名信,我们打开一看——”
      林兆的呼吸和老太太的声音同时异地一滞。
      “是宁宁的照片。照片上宁宁是长发,她长这么大从来没留过头发......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有什么想法在林兆心中隐约成型,只是他暂时不愿拨开重重迷雾,面对真相。
      “但是我觉得如果不是宁宁,没有必要给我们寄来这种照片,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不像是诈骗......”
      “小兆,宁宁她真的还活着吗?”
      林兆默默听着老太太充满希冀的声音,无言以对。
      阳台内的林家客厅灯火通明,电视机上重播着春晚,林母一人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旁空闲的板凳昭示着:一会儿她打完电话的儿子就要回来继续二人未完的晚餐;窗外是万家灯火,每盏灯下都有一个或温馨或诙谐的团聚故事。
      林兆站在位于二者之间的阳台上,被夜色裹挟,漆黑一片。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远处的灯光,眼眸亮得如同两道睿智的光,心中脑中却一片空白,似乎这睿智是毫无来由地凭空来到,只是打算在林兆眼中‘到此一游’,并未发挥什么真正的用处。他还是只能发出“呃......我......”这样含糊不清的声音。
      林兆忘了最后电话是怎样挂断的,他是怎样如游魂一般走回餐桌。
      林母是个心大的,愣是没发现儿子的异常。
      她心道:反正这小子一直觉得我做的饭难吃,吃得少也正常,老大不小的人了,饿不着自己。
      这天晚上,虽有心事缠身,林兆反而困得很早。
      他忐忑地入睡,妄想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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