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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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大灯将摄影棚照得亮如白昼。
祝言站在剧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余光时刻注意镜头和脚下，缓慢调整好呼吸。导演一声令下，镜头里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翻身一跃，动作轻盈，干脆利落地纵身跳下十余米的高空。
鼻尖距软垫的间隙仅余堪堪一寸，威亚的拉力终于与重力相抵，祝言悬在空中没有动作，直到导演喊“过”，她才两手撑着软垫借力起身。
“大家辛苦，今天就到这儿——收工。”
导演的喊麦声让周围工作人员露出久违的笑脸。看大家各忙各的，纷纷着手收拾东西，祝言也自觉卸下威亚，朝角落里的更衣室走去。
换好衣服路过一号棚时，她见执行导演和导助都没离开，准备上前打声招呼，二人的对话冷不防传入耳中。
“小姑娘哪儿找的，当武替不是屈才嘛？！”
“你说小祝？”导助唏嘘道，“正儿八经的燕戏科班出身，还练过几年短打。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在圈里翻身了。”
“短打？”导演十分讶异，“难怪动作这么漂亮。”他生出几分惜才之心，“得罪了哪个？”
小姑娘长相出众，身高比例绝佳，综合各方面条件都是万里挑一，再加上武行出身，实在是难得的好苗子。现在圈内能打会演的新生代女艺人几乎断层了。如果能说得上话，他倒是乐意当这个伯乐。
导助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导演听后，摇了摇头，拍着助理的肩膀，叹道：“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摄影棚时，外头已空无一人。
祝言回到出租屋，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冰箱上层翻出昨天剩下的白馒头，就着温水一口一口咽下之后总算找回几分力气。洗漱完正要躺床上休息，床头的手机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祝言点了拒接。电话铃声有间奏的一次又一次响起，犹豫再三，她还是接通手机。
在拉黑号码之前，祝言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
“您好。”
“你可算接我电话了，媳妇儿。”控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依稀有点耳熟。
祝言一愣，道：“打错了。”
“你先别挂！”对方似乎已经预判了她的反应，第一时间自报家门，“是我啊——陆西。南澳，陆家镇，五万块”他每说一词，祝言的心就沉重一分，“想起来了吗？”对方问。
“没有。”祝言斩钉截铁地否认，却不再急着挂断电话。
“真不记得了？”他叹着气，“我最近碰上些麻烦事，恐怕会牵连到你，先提前报备一声。”
“……拿钱办事、钱货两讫、不再联系。”祝言提醒他。
对方轻笑出声：“你果然还记得。”
祝言这才听出对方声音有异，疑惑道：“你喝多了？”
“没有哦——”尾音不止被拉长，甚至微微上扬几分，带了点孩子气。祝言不与醉鬼计较，毫不避讳地问他：“你犯了什么事？杀人，放火，贩/毒，走/私？”
“瞧你说的。”对方也不生气，慢悠悠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就是遇到点小问题，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明天约个时间面谈如何？”
“我没时间。”祝言直白道。哪怕她有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绝不会再同前雇主联络，更何况见面。
“要不这样，你是在《拂晓》剧组对吧？我明天去片场候着，你抽几分钟时间和我见一面。”
祝言皱起眉头，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悦：“你调查我？”
电话那头的音量低了几分，透着朦胧的醉意，“如果我说，是碰巧……听到了，你信么？”
“我真没空。”祝言不愿同醉鬼拐弯抹角，丢下‘再见’两字后，直接掐断电话会周公去了。
结果在梦里也没能摆脱这厮的纠缠，被一句句“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的呼唤声给生生吓醒时，窗外的天刚擦亮。
眼看时间尚早，她重新躺回被窝，酝酿了片刻始终没有睡意，祝言干脆起床，快速地换了身行头，出门锻炼去了。
晨跑时，思绪再度绕回她与陆西的一段‘孽缘’上。
那时候她着急用钱，又不想向家里开口，万不得已托熟人问了一圈，最后是一个戏曲社的学长介绍的一份‘临时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工作内容说来不难，给人扮几天假新娘，回乡办场酒席，在一众亲朋面前露个脸就能轻松拿到五万块。
而她的前雇主，正是陆西。
短暂几天接触，这位前雇主给祝言留下的印象属实算不上好。加之他昨夜喝多了，开口就喊‘媳妇儿’，祝言更是耐心告罄懒得听他东拉西扯。
可转念一想，自己短短数日就在对方身上赚了五万，钱来得太容易，祝言心里一直不踏实。思虑再三，还是翻出通讯录给他俩的牵线人打了通电话。
“祖宗，您知道现在几点么？”电话里的人没好气地抱怨。
“向你打听个人。”祝言答非所问。
“你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怎么还喘呢？”
祝言握着手机一阵无语。
“跑步。”
“可把我给吓清醒了！说好的姐妹一生一起走，你不能背着我脱单虐狗啊。”
“……”
“说吧，打听什么人？”对方哈欠连连。
“你还记得陆西吗？”
“唷！大清早找我打探你那前夫，”电话里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调侃道，“怎么，想吃回头草啊？”
没个正经，不该给他打电话的。祝言叹着气，“没事，挂了。”
“祖宗且慢，小的知错。”对方摆正态度，“前些时候听人提过，可不是吹啊，你那前夫还真是支潜力股……”
曾经的学长、现在的好友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灌输半天，祝言除了得知曾经的雇主成立了一间工作室，毕业不久就小赚一笔外，其余概无所知，自然也没打探出他惹了什么麻烦。
学长忍不住唠叨：“我说，你有时间关心他，怎么不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既然不想转行，难道一辈子跑龙套当替身？”
祝言轻声回了句“我会的”，接着岔开话题，“不耽误你睡回笼觉了。”
结束通话，她又上网搜了一圈，内容与好友电话里所说相差无几，除了名下的工作室，关于他的个人信息，半分都查不到。
祝言回想起前雇主的斑斑劣迹……
这人低调不是没有原因的，也算他有自知之明。
究竟惹了什么事？
大概是心里藏着疑惑，导致她白天的工作有些不在状态。
重拍数条，导演那边始终不通过，祝言适才觉出不对：恐怕不是自己状态不好，而是有人故技重施，特意‘关照’她了。
祝言拿戏服的袖子擦去额上的汗珠，吐了口浊气，对片场工作人员鞠躬，“抱歉，早上状态有点不好，耽误大家时间了。”
导演见她擅自走出拍摄区，皱起眉头正要训话，却见小姑娘直奔自己而来，她压低声音，不卑不亢道：“王导，您看是不是重头戏先拍？”
“我的时间不值钱，稍后您需要补拍几遍都没问题。”祝言看破不说破，一语双关，导演却听懂了。
王导摆手示意她先去休息，心里不免感叹：是个聪明的姑娘，有天赋、能吃苦，可惜得罪个二世祖。他直摇头。
陆西在棚外驻足已有一段时间。场中的姑娘吊着威亚，正对摄影机，一遍又一遍从半空落下，接着重新爬起，无论导演如何挑剔，她始终耐着性子，一声不吭。
回想起昨夜酒局上无意听到的传言，他垂下眼帘，抬手松了松一丝不苟的领结。
在最偏僻的休息间找到祝言时，后者正坐在一张塑料椅上仰头喝水，周围凌乱的物件对她丝毫没有影响，看来对杂物间临时改的休息室适应良好。直至一瓶见底，祝言才后知后觉的逆着光朝门外看来——
“是你？”她的声音里充满意外。
一年多不见，祝言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目光坦荡明亮，半点未变。她漂亮流畅的眉毛略微一蹙，随即又舒展开来，“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陆西一步步靠近她，“没人拦我。”
已经站起身的祝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西装打领，盘靓条顺，最关键是顶着一张得天独厚，极具欺骗性的脸。难怪场务疏忽，估计是把人当明星放进来了。
祝言没多想，点了点头，翻出手机对他道：“昨天的手机号是你现在的Z付宝账号吗？”
她低着头摆弄手机，露出一截颀长的脖子，汗水没有干透，上面还缠着几缕乌发。
陆西移开视线，专注于她说的内容，问到：“你要做什么？”
“转账。”祝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我手头能灵活周转的钱只有三万，先打给你。”
“你为什么要给我钱？”陆西没懂，看着她满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嘴欠道，“见面就谈包/养，会不会快了点？”
祝言抬眸瞥了他一眼，仿佛对他的口无遮拦司空见惯。“之前收你五万，想想是有点多。三万先给你，两天内我会再转一万，之后咱们两不相欠。”她再度强调，“不要再联系我。”
陆西怔了一瞬，他忽然有点好奇祝言的小脑瓜里都藏了些什么宝藏，当初离开陆家镇，一声不吭给他奶奶留了一万，现在又把剩下的四万还他。
想起昨天晚上两人在手机里的交流，他哑然失笑，过了好一阵才出声道：“不是钱的问题。”
“别的事，爱莫能助。”祝言回他。
“你想演戏吗？”陆西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对上她的视线，“不当替身，不跑龙套，更不用看人脸色。”
想起自己脚下站的是什么地方，陆西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又补充道：“闻隶那边，我能替你摆平。”
听到这个名字，祝言的眼神陡然一黯，转瞬即逝。她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陆西察觉到她的警惕，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西装外套，清了清嗓子，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贺靖西。”他礼貌地伸出右手，“贺靖川是我哥，按家里的辈分，闻隶得喊我一声小表叔。”
祝言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心中疑惑更深，甚至还掺了几分莫名其妙。
贺靖川，贺氏集团接班人，也是影视巨头之一——星耀娱乐的大股东兼执行总裁，连祝言这种平时不关心八卦的人都知晓一二，贺家的地位自不待言。
祝言没敢同他握手，想明白这人是什么情况后，不禁生出点恻隐之心，“三万收好，去燕大六院或者回龙观挂个专家号。如果医生建议住院疗养，这些钱应该能顶一两个月。”
贺靖西哭笑不得，修长的手指在前襟轻松一拨，西装又敞开了，他重新组织着言语，指了指太阳穴替自己澄清到：“我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真的。”
祝言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好的，你没有。”语气是明晃晃的敷衍，她小心翼翼，不敢再刺激对方。虽然动起手来，她不见得会输，但精神病患者发病期间出手伤人是不用负责的，怎么算都是她比较吃亏。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知被勾起哪段回忆，贺靖西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无奈摇头道：“你啊你。”
真是与记忆中毫无二致。
还是如此的
——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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