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柳》蔺哥

24、故人重逢

　　“郁青青。”齐敬思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女子清澈的眸子，映得人心神荡漾。苏铄一下子想起江南村野的小溪。
　　“挺漂亮。”看到女子的脸，齐敬思似乎来了兴趣，之前的怒气也所剩无几。他用手指从女子眉心慢慢向下滑直至锁骨处，正要撩开女子的衣衫，手却被苏铄钳住。
　　“放开她。”
　　“这都要和我抢。”齐敬思怒目而视。
　　“她是我妹妹。”
　　“桑濮。”女子和齐敬思一样惊讶，她盯着苏铄看了半晌，而后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苏铄找了母亲和郁青青十几年，怎么也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遇到她们中的一个。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母亲已死的消息。郁青青告诉他，那年他进京不久，家乡遭了水灾，郁大叔带着她和苏铄的娘逃命，不久竟染上瘟疫，相继死去。只有她一个人活着逃了出来，最后在城陵靠卖花为生。
　　“你准备怎么安置她？”曲若凌知道苏铄还有这么一个“妹妹”后，忙过来问询。
　　“派人送她到京城，这里太危险。”苏铄瞅一眼齐敬思。
　　“很好，很好。”齐敬思抚掌大笑。
　　“你笑什么？还不快跟郁姑娘道歉。”曲若凌嗔怪他。
　　“苏三，我有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齐敬思不答反问，嘴角一抹诡笑令其他两人摸不到头脑，“你是因为郁青青，才喜欢宁嗣音的吧。”
　　“你瞎说什么！”曲若凌连忙掩起门窗。
　　“你倒是说啊。”齐敬思却步步紧逼，“第一次见郁青青，就觉得她跟某人有着说不出的神似。通过这几日观察，越发觉得她们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喜欢鸢尾兰，宁嗣音不喜首饰，却常年戴着玉兰簪，郁姑娘的家里种得也全是鸢兰，难道只是巧合。宁嗣音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妹妹’吧，要不我写信告诉她……”
　　“住口！”苏铄忍不住大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被说中心事，还是仅仅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五月繁花开遍，城陵特有的山杜鹃漫山遍野尽是。苏铄记忆里的故乡也有大片大片的杜鹃，山野处小溪旁，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独独没有眼前纸片般的淡绿色。
　　北燕三万援军绕道大江上游徽州的战马矶，从背后偷袭驻守江边的西府兵。司徒德纯在江北敌军及援军两股势力夹击下战败，逃回城陵。北燕军乘胜追击，相继攻陷城陵周边的郡县，最终团团包围城陵。
　　郁青青站在花海中朝他招手，淡绿色罗裙迎风旋舞，使人心情莫名地好转。
　　“真漂亮。”青青将一朵杜鹃插在他发间，瞅着他嘻嘻地笑。
　　“胡闹。”他也笑。
　　“真不走？”
　　“不走。”
　　多年不见，他发现青青执拗得很。城陵烽火不息，他让人送青青回京城，她始终不肯，到底还是偷偷跑回城陵。
　　曲若凌却不止一次提醒他，郁青青有些可疑。一个柔弱女子，十余年孤身一人住在山脚下的竹林里，又不是真正的桃花源，她靠什么维系生活和保证安危。
　　苏铄自然是万分信任青青的。比不得京城里的世家小姐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青青从小捉鱼耕织样样都会，她一个人独自生活不足为奇。但是为了打消曲若凌等人的猜疑，他默许了他们的建议，即让宁娉婷监视郁青青。
　　“青青姐姐人美心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谓秀外慧中……”同吃同住一月，宁娉婷过来报告她的“战果”。
　　“说重点。”曲若凌不客气地打断她的口若悬河。
　　“疑点有二：其一，郁姑娘是三个月前才搬来青州的，也就是我们刚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并不是她所说的十年前。”
　　“她的确是三个月前才搬来城陵的，以前住在北边的焦余，她告诉过我。”苏铄反驳道。
　　“苏将军，你听好了，我说的是‘青州’，不是城陵。不管是青州的焦余，盐城，还是更偏僻的地方，她都没有住过。”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苏铄道。随即，看到宁娉婷笃定而得意的神情，他立即明白过来，“你查了整个青州？”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苏铄更疑惑。
　　“她自己当然不可能。她动用了鹰九。”曲若凌替她回答。
　　鹰九是宁家黑鹰卫队的统领之一，他掌管的卫队负责侦查讯息。东夏朝内，凡是宁家想要了解的事情，鹰九没有查不到的。
　　苏铄有些不寒而栗。他大大低估了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小丫头，没想到她竟然能调动黑鹰卫队。
　　“我有八卦令。”仿佛为了解答苏铄的疑惑，她拿出藏在剑袖内的八卦纹玉佩。
　　“那第二个疑点呢？”曲若凌接着问。
　　“纹身。郁姑娘腰间有个很奇怪的纹身。胭脂色，拇指大小，纹样好似远古的文字。虽然我看不懂，但我们东夏人断不会有这种纹身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开国以来，国法明文禁止剃发纹身的。”
　　苏铄与曲若凌对望一眼，均陷入沉默。良久，苏铄才问：“纹身的字样，你可还记得？”
　　“当然。我已经把它画下来了。”
　　苏铄看去，却是一个类似水纹的字样，可动用二十年来所学，依旧不能断定这是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