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猫》夏蝉公子听

49、一角，被日光和蝉声逐渐填满

　　有关安希侯和M为什么躲在落小吱的床底下的原因，安希侯在从床底出来后，给了落小吱答案。

　　原来他是早有预谋，在落小吱家楼下偶然得知她点了外卖，便截胡了快递员小哥，用帽子和口罩遮住自己的脸，不让落小吱发现是他，随后才亲自给落小吱送外卖。

　　他鼓足勇气，本来打算把外卖交给落小吱后，就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算是给落小吱一个惊喜。

　　可谁知道落小吱接外卖的时候却打翻了粥和小笼包，当面给惊喜的气氛没了，安希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情急之下，就趁落小吱进厨房去拿抹布的时候，溜进了她房间。

　　落小吱听完安希侯解释，脸上惊疑的表情还没完全消退。

　　她看着坐在对面，全身上下还沾着抖不掉的土灰的某人，不解问道：“那为什么非要躲到床底？”

　　某人伸手抚摸着比起他干净不少的M，嘴里幽幽吐出两个字：“学你。”

　　日光透过枝干密叶，再次渗透抵入靠窗的卧室内一角。

　　蝉声渐起。

　　这段时日，落小吱心里空落落的那一处地方，逐渐被填满。

　　M从安希侯的怀中跳到地上，走到落小吱面前，仰头好奇的打量她，落小吱冲它笑了笑。

　　“我决定参加艺考，学美术，所以才转学去了临城的美院附中。”安希侯突然再次说道。

　　落小吱一愣，想到安希侯画的那幅床底猫手绘，觉得他如今选择的路倒是在情理之中。

　　“走的时候有些仓促，所以就没来得及跟你说，抱歉。”

　　M叫了一声，朝窗户的方向走去几步，然后蹲下身静静地开始打望着窗外的风景。

　　落小吱的目光从它上面离开，看向安希侯，她犹豫了下，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安希侯神色微顿：“我是打算当面告诉你，手机上说不清楚。”他沉着一二，又道，“落小吱，你的那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没门。”

　　她发过一条信息过他，是否是打算把他让给陈彦亭。

　　他现在告诉她，没门。

　　落小吱呆住。

　　“我从没打算把你让给彦亭哥。”他又道。

　　听到这句解释，落小吱莫名红了眼眶，连日来内心对安希侯的一系列猜度、困惑和怨念，顷刻间化为乌有。

　　最后只眼底留存一丝委屈：“安希侯，我帮你报仇了。”她像是在邀功似的，高昂起头，神色带着倔强。

　　安希侯缓缓露出笑意：“彦亭哥找过我，他都告诉我了。”他顿了顿，揶揄道，“不过你确定那种程度，真的能称之为报仇吗？”

　　故意把越宁叫过来，听到陈彦亭的真心话，让他看清楚这个男人，好迷途知返。

　　这的确算不上是报仇。

　　“报仇不就是为了终结被欺负吗？”落小吱理直气壮地反驳安希侯的话，“他们两人之间说开了，以后再发生什么，就不能再继续殃及你这条池鱼了。”

　　安希侯、越宁和陈彦亭三人之间的那段旧事，已经过去了几年，却还能影响到现在，身为被波及的池鱼之二的落小吱，怎么可能不还手。

　　安希侯面有动容，只道：“谢谢你。”

　　今日的天空湛蓝得一片犹如一块画布，上面一点瑕疵都没有。

　　碧空之下的窗外梧桐树，茂密向阳而生，绿意盎然，亦如那段本已被尘封的昔日旧事，再度被唤醒，想要寻找再次绽放的生机。

　　没等落小吱询问，安希侯主动提起跟越宁之间曾发生的过往。

　　他对越宁是一见钟情，所以是他主动追的越宁。

　　两人交往后，在陈彦亭出现之前的那段时光，他们一如其他陷入初恋的少男少女，甜蜜非凡。

　　但自从认识陈彦亭后，越宁就变了。

　　深深喜欢着越宁的安希侯，怎么可能没察觉，他尝试过去挽回，但是发现无济于事，骄傲如他，原本他是打算放手的。

　　他生日那晚，安希侯打算跟越宁提分手，可越宁和陈彦亭最终是先安希侯一步，双双做出了背叛伤害安希侯的事情。

　　安希侯省略到连“分手”两个字都不用说，跟越宁就此彻底结束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对安希侯而言，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的终结。

　　陈彦亭跟自己好友的女朋友发生关系，酒醒后的他第一时间去找安希侯，忏悔的同时，把原因归结到酒精和越宁身上。

　　可接下来安希侯还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陈彦亭说话。

　　三人最终还是冰释前嫌，就凭着陈彦亭数月如一日地给安希侯每天源源不绝地送来气泡水的恒心。

　　和好后的三人继续维持着之前好朋友的关系，安希侯一边旁观着越宁在与陈彦亭的感情泥沼里越陷越深，一边努力练习着从与越宁的这段感情里彻底抽身出来。

　　越宁中考头一晚，她跟陈彦亭又吵架了，依旧是源于他两人之间永远的矛盾起源——陈彦亭的冷落和不在意。

　　那晚雨下得很大，越宁一个人偷偷溜出家，在街上晃荡，为了躲雨，她临时在一家酒店里开了一间房。

　　然后她打电话哭着叫来了安希侯。

　　安希侯要送她回家，越宁却不依，她仗着痛苦失意，对安希侯使出了跟对先前在醉酒的陈彦亭身上如出一辙的手段。

　　“阿希，跟我做一次，就这一次，我不会告诉他的。”

　　越宁的苦苦哀求，最终都没能让安希侯做出与当初陈彦亭所做的相同性质的举动。

　　安希侯的拒绝，让越宁彻底崩溃，自卑感和罪恶感化成止不住的泪水，她在安希侯面前掩面大哭。

　　“阿希，求你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他。”

　　“我答应你。”

　　两人从酒店里出来，背影逐渐隐没在街角的黑暗之中。

　　听到这里，落小吱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安希侯当初宁肯被她误会，还被分手，都不愿意把跟越宁那晚发生的真相说出来。

　　但她还是为安希侯愤愤不平：“越宁就是利用你不会说这一点，才会撒谎来让我误会你！”

　　安希侯歉然地看着她，落小吱是因为他才被卷进来的，可他还是无法打破对越宁的那个承诺。

　　“毕竟是我第一次那么喜欢的女生，我只希望她能幸福。”安希侯微微抬头望着窗外的天，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落小吱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窗外，她嘴边发自心底的漫出一声叹息：“或许他们说得没错，安希侯，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房间里，落小吱的手机里，微信提示音清晰地响起。

　　是韵苏发来的一句简短的文字：“吱吱，巫晨跟我告白了！”

　　*

　　刚结束对韵苏的表白，巫晨这会儿正忙着平复自己激动不已的心情。

　　因为韵苏临时有事，要离开一小会儿，他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等她回来。

　　周围脚步声起起落落，公园里来往人零零散散。

　　伴随着尤其明显的一阵仓促走动声，巫晨以为是韵苏，他抬头朝来人看去，没想到竟然是巫闲。

　　“哥？你……怎么来了？”巫晨站起来，诧异地看向巫闲。

　　巫闲也惊讶会在这里碰到巫晨：“你在这里做什么？”

　　巫晨面色微哂：“我等苏苏。”

　　巫闲闻言，眼神里透出了然，露出讳莫如深的一笑：“我随便逛逛。”

　　“越宁姐她……”

　　巫闲打断他的话，苦涩道：“今天就别提她了吧。”

　　巫晨听后，犯难地将视线投向巫闲的背后。

　　那个方向，突然响起越宁的声音：“为什么今天不能提我？”

　　巫闲身子一僵，随即缓缓转身。

　　身后，越宁笑靥如花，自在如昨，与记忆里那年初见时，一见钟情的那个女生，一模一样。

　　*

　　蓝色的奥迪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上，前方一个转弯处，坐在后座正翻阅文件的陈彦亭抬起头，将手里的文件收起来，整理放入文件夹内。

　　猫包里的Nicco探出小脑袋，随即又缩回包里去，陈彦亭被它这个动作逗笑，随即看向窗外的风景。

　　汽车正在行进的这条道路，陈彦亭很熟悉，是安希侯家门前的路。

　　上一次，他便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落小吱。

　　陈彦亭想到这里，颇有些无趣地笑了笑，他刚打算将视线收回来，余光里却突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浅金色连衣裙，腰间挎着一个精致的饺子包，身材纤瘦，长发飘飘，正在街道边的人行道上奔跑。

　　何其相似的场景，亦如初见时。

　　陈彦亭正犹豫着是否要叫她，突然她的身后出现另一人一猫。

　　是安希侯和M。

　　安希侯和M跟落小吱一样，都在人行道上飞奔着，正朝落小吱的方向追去。

　　安希侯嘴里似乎在喊着落小吱的名字，落小吱边跑边回头，恶作剧般地冲安希侯笑了笑。

　　两人一猫与陈彦亭的蓝色奥迪车擦身而过，对方毫无察觉。

　　陈彦亭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恢复如常。

　　他自嘲地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然后低头对猫包里的Nicco唤了两声。

　　Nicco再次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陈彦亭对它出声道：“Nicco，你这下算是彻底失宠了，我们以后只能相依为命了。”

　　Nicco亮晶晶的一对猫眼懵懂地望着陈彦亭，像是在努力去理解主人说了些什么。

　　前方马路边，有人朝他的车拼命挥手，陈彦亭认出是王月，就让司机把车停在她面前。

　　摇下车窗后，陈彦亭不解地看着王月。

　　王月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搭在车窗边上，冲着陈彦亭甜甜一笑：“学长，可以搭个顺风车吗？”

　　陈彦亭将她努力打扮得成熟的穿着和妆容打量一番，淡淡一笑，回道：“不可以。”

　　*

　　一天结束，安希侯把落小吱送到家门口。

　　临别前，落小吱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让安希侯在门口等一下，自己则飞快地跑进屋内。

　　过了两分钟左右，落小吱走出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给。”

　　安希侯讷讷地接过落小吱递上来的海绵宝宝解剖系列盲盒。

　　落小吱又道：“韵苏买给你的，被你拒了，然后转送给了我，现在又回到你的手里了，这算不算是物归原主？”

　　安希侯终于想起来了，他恍然大悟：“那这算韵苏给我的礼物，还是你给我的？”

　　落小吱立刻威胁道：“你敢收其他女生的礼物吗？”

　　安希侯逗趣地笑了笑，随即道：“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上面还系着黑色橡皮圈：“给。”他话里含话，故意道，“这把钥匙，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落小吱很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一把抢过钥匙，紧捏在手心里，然后扭头就朝屋内跑去。

　　安希侯目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安希侯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番茄汁饮品，拍了一张照，发给落小吱。

　　神奇的是，几乎在同一秒，他也收到了落小吱发来的一张饮品照片，是一瓶气泡水。

　　安希侯看着聊天对话框里两张照片，神色悠远，片刻，他发出一句话：“你知道气泡水和番茄汁的区别吗？”

　　这句话，他曾经问过落小吱一次，但是当时被误会冲昏头的落小吱，压根不想深究其中的答案。

　　“什么？”落小吱回问。

　　“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落小吱，你就是我想要把握的现在。

　　他喝下一口番茄汁，露出世间最温暖幸福的笑。

　　“钥匙能被你捡到，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