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山》凌若风

1、初相遇

　　“咳咳咳……咳咳……来人……”，龙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昏黄摇曳的烛火映在身穿龙袍的男子脸上，男子勉强睁眼，用气音喃喃“雪儿……”
　　“皇上，是臣妾。”床边站着一个衣着华贵、浓妆艳抹的女子，她美艳的脸上表情木然，“斐儿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皇上别着急，皇上怕是见不到斐儿最后一面了”。
　　皇上闭了闭眼，脸上露出绝望而凄楚的表情，气若游丝：“张灵儿，我落此下场，你终于如愿了……这大周的皇位，该传给太子了……”

　　公元440年，周文帝陈丰驾崩，太子陈斐即位，改国号为成治。

　　先皇驾崩后，坤宁宫大修了一番，太后张灵儿喜欢铺张，所以如今的坤宁宫内可谓金碧辉煌，各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母后。”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走了进来，他眉眼温润，皮肤很白，尤其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西湖的水，写满温柔和灵动。做工精巧、纹饰繁复的龙袍穿在身上，显得天生贵胄、气宇不凡，让人移不开目光。
　　正在弯腰修剪花草的太后抬起眼来：“斐儿来了，快坐。”
　　陈斐闻言坐下，对太后道：“坤宁宫新修，母后住得可还习惯？”
　　张灵儿嘴角弯了弯，眼里却没有笑意：“坤宁宫修得不错，只是哀家听说皇帝今日在朝堂上和大将军有些争执。你是先皇唯一的皇子，又年轻，刚刚登基，难免经验不足。朝堂上的事要多与大将军商议，不要莽撞。”
　　陈斐面上有些不快，想了想但没说什么，应道：“朕知道了。”

　　御书房内，陈斐满脸不豫之色，一旁的公公王忠叹了口气，劝道；“皇上别动气，您刚登基，难免诸事烦扰，皇上还是要看长远些。”
　　陈斐哼了一声：“张之旻仗着国舅的身份，又有太后支持，处处刁难朕。朕这个皇位，坐起来真是不易。”
　　自从自己登基以来，因为毕竟年轻，朝廷中有不少大臣不服自己。而以大将军张之旻为首的太后一党以先帝嘱托为由，说新帝年轻，先帝将新帝嘱托给大将军，朝廷大事要务必同大将军商议。
　　然而，很多事情陈斐和张之旻存在政见的分歧。而张之旻仗着太后的支持，专断跋扈，说是和皇上商议，其实往往是张之旻自己决断。

　　王公公奉上一盘点心：“皇上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吃些点心吧。对了，建宁公主说这两天会回宫”。陈斐顿时喜上眉梢，笑道“君凝要来！太好了，这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
　　陈斐和陈君凝是双生的龙凤胎，先皇膝下只有这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陈斐非常疼爱陈君凝这个唯一的妹妹。陈君凝生性喜欢玩，性格活泼，从小就经常闯祸，陈斐有时候对她也有些无奈。

　　“公主！你慢点跑，仔细脚下！”“皇兄！我回来了！”一声清脆的少女声传入耳中，王公公笑眯了眼：“呦，皇上您看，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建宁公主这不就来了”。
　　陈斐连忙站起来，走出御书房去迎接：“君凝！”
　　陈君凝穿着紫色的长裙，笑嘻嘻地给陈斐施了礼：“君凝给皇兄请安。”
　　“免礼。”陈斐扶起公主。“快跟朕说说，这段日子又去哪里淘气了。以后不许一声不吭就到处乱跑，叫哥哥担心。”
　　陈君凝眨了眨眼，笑道：“知道啦，我以后去哪里都会跟皇兄说的。皇兄，我这次出去玩，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您一定会喜欢。就在京城旁边，有一家文学馆，里面有好多读书人在论战，他们引经据典，对当下的朝堂国事各抒己见，可有趣了。皇兄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和君凝一起去观战，说不定对皇兄处理国事会很有启发呢。”
　　陈斐心中大喜，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自己需要培养自己的实力，打压张之旻的气焰。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朕正好不忙，就随你去看看。朕看奏章有些烦了，等朕换了便服，正好出去散散心。”
　　陈君凝亲昵地凝挽着陈斐的胳膊：“好。”

　　京城边上有个小镇，名叫慕云城，这里虽然比不上京城里热闹，但路边摊子上有不少手工制作的小玩艺。
　　陈君凝东看看西看看，看到喜欢的玩艺，爱不释手。
　　陈斐看到前方有座很高的阁楼，匾额上写着：“文学馆”，知道这便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陈斐这次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卫，于是分了几个侍卫给陈君凝：“子阳，你派几个人看好君凝，然后随我去这文学馆”。
　　御前侍卫统领江子阳点头应下：“是，公子。”

　　文学馆的屋檐处有祥云的图案，配上两侧华丽的梁柱，显得很是气派。
　　从里面传来激烈辩论的声音，陈斐不由得加快脚步，刚准备踏进门槛，从旁边闪出一人，差点撞到陈斐，陈斐边皱眉边抬头：“这么冒失……”
　　这一抬头，陈斐愣住了，这人的长相实在俊朗，约莫十七八岁，斜飞的剑眉，深邃的凤眼，乌黑的长发没有认真束好，只是随意扎在左边，略微上挑的嘴角透露着不羁。
　　“不好意思，在下方才莽撞了。”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拉回了陈斐的思绪。
　　陈斐心说，真是的，这人不就好看了一点，怎么自己就发愣了。
　　陈斐赶紧恢复处变不惊的表情，礼貌地应道：“没关系”，然后抬脚进入馆内。

　　那人紧随其后，问道：“公子也是来文学馆论战的？”
　　陈斐答道：“是，不过是第一次来，不知公子可否指教一二。”
　　“哈哈，指教不敢。我看这位公子有些面善，不如交个朋友吧。在下赵云熙，鲁地人。”
　　陈斐看着赵云熙，心想这么快就要和我交朋友，这人可能是个自来熟吧。赵云熙……名字挺好听的。
　　“在下赵斐，京城人。”陈斐随便换了赵云熙的姓答道。
　　“这可真是巧，这位公子和在下是同姓。” 赵云熙凑近了陈斐几分，笑了笑。

　　“哥！我在这！”一声洪亮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陈斐向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模样同赵云熙十分相像的少年正在和另一个纨绔子弟模样的人拉扯，赵云熙赶忙过去。
　　“赵云轩！我和你没完！” 纨绔子弟瞪着少年道。
　　“你和谁没完？整天只知道耍你爹的威风，自己没点本事，辩论不过就愿赌服输，别来文学馆丢人。” 赵云熙抱胸站在一边，上挑的眼尾透着倨傲，睥睨着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指着赵云熙，咬牙道：“赵云熙！你……”
　　旁边的几个人拉住了纨绔子弟，劝道：“算了张公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纨绔子弟脸都气红了，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带着那几个人走了。

　　陈斐走过去，问赵云熙：“刚才那人是什么人？”
　　赵云熙挑了挑眉道：“县令的儿子，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到处作威作福。肚子里没点墨水，还喜欢来文学馆卖弄。今天估计又是遇到轩儿碰壁了，就开始撒泼。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赵云轩。轩儿，这位是赵斐公子。”
　　赵云轩向陈斐作了个揖：“轩儿见过赵公子。”
　　陈斐看着赵云轩礼貌可爱，心里喜欢得很，抬手摸了摸赵云轩的头。

　　这是，一道声音从前方的台上响起：“诸位，请先安静一下！接下来我宣布下一个论题：西北突厥之患，大家各抒己见，欢迎辩论。”
　　赵云熙向陈斐挤了一下眼睛：“新论题来了，公子要不要参加？”
　　陈斐略一思索：“这个问题连当今圣上还迟迟未觉，在下还是先看看各位的高见吧。”
　　“好。”赵云熙点了点头。

　　“西北边境总不太平，在下认为应该挥师讨伐突厥，涨我大周朝的士气！”
　　“讨伐突厥岂是易事？突厥人擅长马战，其兵力不可小觑。况且，征讨突厥路途遥远，一旦后勤补给跟不上，我军将陷入困境。”
　　是啊，陈斐心中感慨，正是因为征讨突厥困难重重，加之张之旻的不支持，朝廷才迟迟未出兵。

　　赵云熙蹙了蹙眉，走上台去：“那依这位兄台之见，大周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讨伐突厥？”
　　“这……”
　　赵云熙见那人说不出来，便道：“讨伐突厥的确有诸多困难，但不能因为这些困难就放弃讨伐突厥。近年来突厥越来越猖狂，与朝廷迟迟不动作有很大关系。我泱泱大周朝，建国已二十余载。大周的军队战斗力不比突厥差，人数也远胜过突厥。如果选择在恰当的时机进攻突厥，再解决我军的后勤补给问题，大周完全有信心取胜。”

　　听了赵云熙的一席话，陈斐茅塞顿开。
　　是啊，不能因为困难重重，就将出兵之事一拖再拖。近年来突厥越开越将朝廷不放在眼里，如果继续听之任之，恐怕突厥会更加猖狂，到时候对大周起兵也未可知。出兵之事该提上日程了。

　　赵云熙论战结束后，回到陈斐身边，眼里充满笑意：“陈公子觉得，在下刚才表现如何？” 陈斐坦言：“赵云熙见解独到深刻，在下深感佩服。”
　　“陈公子过奖。”赵云熙注视着陈斐，笑容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