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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华、清凉与红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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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呐,喜欢就去告白嘛,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能一直害羞吧。”
大柳树下,陈羡之对刘铭说。
“哪有那么简单,就是因为喜欢才说不出口啊。”
刘铭靠着柳树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眼睛里倒映着蓝天白云。
“喂,你怎么不去写暑假作业,我可告诉你,成绩不行别说是你奶奶教的,你也别以为我会像之前一样好声好气的和你谈,我肯定先揍你一顿再说。”
陈羡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铭:“小刘,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谈对象啊?”
“啊?”刘铭震惊道,“你这混蛋,居然打这种小心思!”
陈羡之笑道:“写作业也行,那你让我混个班长当当呗。”
“我最近刚刚学了一套掌法,我看拿你练手正合适。”
“那也得等你跑的过我才行。”
盛夏中,柳树上有蝉声微鸣。
如果说清风是穿梭在云野的蒲公英,那么这座小镇就是遨游在天际的蓝鲸,头上顶着夏日,喷涌着轻松烂漫。
小镇角落,有失恋的少年咬着牙,拿着粉笔在别人家墙头愤愤然写下“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这种话,结果被那家主人追着骂。
小路上,有一群小孩拿着比他们还要高的扫帚拍蜻蜓。
他们抓了满满的一瓶子,然后一起有说有笑的去小卖部买甜汽水,和老板炫耀着今天的成果。
小镇的另一端,青色的石砖被水映的发亮。
淅淅沥沥的好像刚下过一场雨,孩童追赶着小球栽进了水坑。
年轻的妇人抱着婴儿散步,折下了粉红色的花,将它别在耳边,笑度年华。
小镇中心,有一座高高的木制雕像被供奉得面色红润。
无数的故事交集在这座小镇。
小镇靠山,陈羡之喜欢这里。
他指着镇说:“这镇叫春华镇。”
他又指着山说:“那山叫清凉山。”
“我知道。”刘铭无语道。
从柳树下看,前方有一个大牌子挂在路灯的后侧,上面写着:“无聊的生活偶有一点色彩便会被打回原形。”
那是一个抑郁的年轻人留下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那如同鎏金一般的岁月会静静的流淌在血液里,伴随着脉搏静静跳动,绝不会因为什么而消失。
起码陈羡之是这样觉得,所以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牌子上的话。
“这里真好,人们说话的气息中充满了彩虹。”陈羡之笑着。
刘铭盯着他说道:“你该回家做作业了。”
陈羡之说:“你的颜色是灰色。”
“我不想理你了。”
说完,陈羡之将手比作翅膀,嘴里发出呼呼声,就这样飞走了。
“哈哈,幼稚鬼。”刘铭朝他大笑。
陈羡之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刘铭的笑声停止了,开始想着关乎爱情的东西,忽然又有一个念头突然插进来。
“有陈羡之好呢,还是没陈羡之好呢。”他轻喃着。
没有回答,但总有人不甘寂寞。
…………
…………
“哎呀哎呀,李大娘好啊!”
陈羡之踩着青色石砖,稀松的砖缝里有雨水迸溅。
他边跑边伸出手极力的挥舞。
精神呆滞的李大娘坐在躺椅上,面不改色的盯着他,随后竟伸出手来打招呼。
雨水顺着她的衣袖上滑落,全身都是湿漉漉的。
陈羡之看了心疼,把上衣脱掉,盖在了李大娘身上,然后光着上身又开始奔跑起来。
有几个小女孩在路边跳皮筋,一人抬头看见了陈羡之,指着他说:“咦,不要脸,也不嫌丢人。”
其他小女孩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惊讶一声,纷纷闭上眼睛,伸出双手捂住小红脸。
“看不得看不得。”又一小女孩说道。
说着,视线又从指缝里溜出来。
陈羡之跑过,笑着说道:“做好事,不丢人,也不留名,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叫陈羡之的。”
说完,陈羡之便快速跑过。
小女孩们放下手,看着他疯癫的跑掉。
“他到底走了没?”一个穿着绿色小裙子的女孩问道,她的手一直没敢放下来。
其他女孩骗她说:“她就在你背后。”
穿绿色小裙子的小女孩顿时吓了一跳,猛地抱住了最近的人,惹得其他人哈哈笑。
越过一扇大红门,陈羡之看见正在劈柴火的老人,满面笑意的上去从背后抱住她。
“采春,我们去旅游怎么样?”
采春头也不回,继续忙着手上的活:“你那可怜的妈让谁照顾?”
“陶知知照顾呗。”陈羡之把头埋进老人的后背,轻轻地喘息,这样好像能让他很安心。
“你倒是会差遣人,没戏,一边玩去,别耽误我干活。”采春稍微侧过头,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陈羡之的小手。
“那我可以去冒险吗?”陈羡之撒开手。
“先记得把饭吃了。”采春摆弄着袖套,回答道。
“好嘞!”陈羡之笑意盈盈,随后大喊道道:“陶知知,过来吃饭!”
厢房里,一个类似于狗窝的小房子摆在里面,陶知知蜷缩着身子睡在里面,怀中抱着一个小圆筒,上面用红色水笔写着“功德”两个字。
听到声音,陶知知猛地睁开眼睛,迅速从那小窝中起身,冲出门外。
随后当着陈羡之的面把圆筒随手扔到地上,疯也似的冲进了屋中,犹如一匹饥饿的野狼。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陈羡之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陶知知,你这个混蛋!”
......
......
小镇的盛夏很长很长,老天爷洗个脸,今日就放雨,老天爷刷个牙,今日就放晴。
村里人办红玉祭,因为昨天下雨,今天放晴。
蒙蒙烟云中,太阳还未将阳光尽情的洒在大地上,祭典就已经开始了。
清风拂过镇里每个人的心弦,吹起衣角,让少年做起白日梦,使蒲公英越过院墙。
无数条柔滑的红色丝巾被几个姑娘系在肩上,排成一条长龙,在巷里街上来回穿梭舞蹈,后面跟着一个小车,车上有几个头戴红色丝巾的壮汉敲着小鼓,颇为卖力。
“陶知知,今天有没有顾客啊?”陈羡之坐在自家门前,手上捧着西瓜。
陶知知坐在陈羡之旁边,怀中着小圆筒,眼睛紧盯着陈羡之手中的西瓜。
“没有诶。”
姑娘们系着红巾,裸露着小脚踩在青色石砖上,两相照应,嫩的发白,青的动人,朱唇颦笑,美不胜收。
踩着轻盈的步伐,犹如在舞台上表演,又如同在秋季金色麦田里自由奔跑。
看着这些岁数不算大的姑娘们,陈羡之笑着说道:“真好,就是有点无聊。”
说着,他突然转头看向陶知知。
“你说你,天天懒在家里。”陈羡之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有些不满道:“都说了在家里是找不到客人的,你就不能出去拉拉客?”
“好啊。”陶知知笑着,眼睛里藏着星星,“把你的西瓜给我。”
陈羡之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你先拉客,拉到了重重有赏。”
“你又在画大饼给我吃!”陶知知一听,立刻站起身来揭穿道。
“大饼好吃不就行了,你还没交住宿费呢。”
被抓住了把柄,陶知知哼了一声又乖乖蹲下看着西瓜。
一粒一粒西瓜籽被陈羡之吐到地上,几只蚂蚁在周围盘绕,探出触角。
刚被雨水清洗过的小镇,从边边角角里有数不清的红色长蛇慢慢穿梭,像是太阳发出的光芒在向回倒去般,逐渐的向小镇中心聚去。
木质的红色雕像旁,鼓声响彻天空,一群穿着红服的妇女围着圈,肩上扛着竹筐,里面盛放着红豆和石榴籽。
伴随着鼓声敲击,每震一次,她们就挥洒一次红豆和石榴籽。
围成的圈中心,有一对少年少女,穿着奇特的衣服,手中拿着赤红扇子,戴着纯红无面的面具,肆意的扭动身躯,跳起了专属于小镇的祭祀舞蹈。
独特的乐器奏响,无数条红色长蛇汇聚,以少年少女为中心,围成了一个更大的红圈,随后逐渐盘旋成圆。
壮汉们举着火把,开始唱起了歌。
没有参加红玉祭的人们都围在旁边,有说有笑,看着热闹。
舞蹈和音乐都要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村长让人推出来一个用草编制的狼。
在那木质雕像的面前,他接过火把,将那草狼点燃,由一点星火逐渐变为一大团火焰,冒着青烟。
等它烧完,祭典也就结束了。
一只黑狗倒蹬着小腿,从那围绕着的红巾下穿过,看着那草狼被烧,尾巴竖着摇摆,吠嚷嚷着。
角落里,陈羡之啃着西瓜,没注意那草狼,目光全部集中到那对少年少女中,他头也不回的说道:“陶知知,把他俩记下来,没准可以发展成客户呢!”
“你怎么知道的?”陶知知在他身后,颇为有些疑惑,但还是从小圆筒中掏出纸笔,“他俩叫什么名字呀?”
“石少云,石少雨。”陈羡之指着那二人说道,“我定睛一瞧,就知道肯定是苦难人,你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哦哦。”陶知知真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开始奋笔疾书。
刘铭也在观赏红玉祭,他是外来人,之前没见过这场面,因为红玉祭是在夏季第三次雨过天晴时,才会举办的。
刘铭绕着圈欣赏姑娘们的曼妙身姿,露出微笑,频频点头。
陈羡之先发现了他,心生一计,将西瓜皮扔在了他脚下。
刘铭没注意踩了上去,青砖沾水,本就有些湿滑,在“哎呀”一声中,他摔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陈羡之捧腹大笑。
陶知知看着那西瓜皮被浪费,颇有些心疼。
刘铭愤愤然起身,撸起袖子就要打陈羡之。
有一个打扮清淡的姑娘肩上、脚踝都系着红巾,身上穿着艳丽而又独特的服饰,脖子上系着小巧的铃铛,发出“叮铃”的声响。
她一眼就瞧上了刘铭,脸色微红,将脑袋藏在衣后。
刘铭追着陈羡之跑,没看到红玉祭的结尾,等到二人鼻青脸肿的回来时,陶知知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地上的西瓜皮无影无踪。
“都怪你,害我没看到结尾!”刘铭又照着肩膀打了陈羡之一拳。
陈羡之同样还了一拳,撇撇嘴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个破习俗罢了。”
“这是文化,你懂什么,我现在可愈发觉得你是个烂人!”刘铭说道。
陈羡之坏笑道:“白吗?”
“白!”刘铭露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岂止是白啊,简直嫩的和那‘小荷才露露尖尖角’一样。”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陈羡之不解。
“自己悟,我不想搭理你了,你不消失我消失。”刘铭回过神来,攥紧拳头向陈羡之示意一下,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后便离开了。
陈羡之目送着他离去,偷偷地挥了挥手,算是送他走。
“白啊白。”陈羡之看向那红色雕像笑道,“你可真白。”
“像是.......”
“像是光......”
“像是极昼......”
“像是陶知知的小心脏,哈哈。”
陈羡之大笑着,一步一步的离去,走的很慢。
小镇旁边有条小河,清澈见底。
陶知知把一个东西扔了进去。
“扑通”一声。
陶知知喃喃道:“别做个饿死鬼,快吃。”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