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的来信》照华

3、少年英雄主义与破灭

　　秦斯的面前是一份试卷，手写希腊语，三十页，一页一题，没有任何时间要求，他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写完，也可以在一年后写完。

　　考试的内容是他最擅长的心理研究和任何人都擅长的基础数学和常识，真的很基础，第五道题直截了当的问他：

　　3+2＝？

　　相比之下第八题就稍隐晦的些：

　　父亲的母亲的大姨的女儿，你该如何称呼？

　　第九题峰回路转，问了专业性的知识：

　　请简要分析犯罪嫌疑人喜欢事后重返犯罪现场的原因。（不低于500字）。

　　这破问题也用得着五百字？？？这不是十五个字就能说清楚的事吗？？？

　　秦斯气的头顶冒烟，在心里第N次问候那位传说中的苏格拉底的全家。

　　这是［The Best Oralist］的选拔考试，只有通过了这个考试，他才是组织的一员，才可以获得“弗洛伊德”的代号。

　　这样的正式的选拔试卷，却由代号为“苏格拉底”的独裁官出题。

　　上下议会给出的原因很简单：即使是议院全票通过允许秦斯进入组织，没有苏格拉底的首肯，那么也是无效行为。

　　是的，在谢熹成功进入组织并且和荆南梓友好相处后，议院神奇的统一的战线：或许是可以引进一些新鲜的血液的。

　　这是前半句，后半句的目的就不是那么的统一了。

　　长老院行事以荆南梓舒服第一为基本原则，他们想的是：苏格拉底一直不和人交流也不是个事，之前不同意谢熹见面的请求是怕他踩了荆南梓的底线，现在看来效果不错，适当引进新朋友，或许是件好事。

　　元老院行事以怎么膈应荆南梓怎么来为基本原则，想的也很简单：虽然先前的取代计划失败了，但是那有什么要紧？投敌了一个谢熹，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谢熹前仆后继，总有一天，他们会达成目标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斯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华侨，定居英国，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国际精神分析学派成员，19岁拿博士学位，曾在维也纳综合医院担任医师，少年成名，天赋异禀，脾气是出了名的差。

　　聪明，强大，自以为是，这是多么熟悉的标签？

　　上下议院当即拍板决定：就是你了！

　　于是当即就向秦斯发去了信件，邀请他加入［The Best Oralist］。

　　接到邀请函的秦斯不以为然，这很正常，天才总是被关注被需要的，［The Best Oralist］这样的组织也不例外。

　　第一次收到信件，他误以为是接到了什么青年口语交际学习比赛的宣传单，毕竟哪一个正经严肃的国际反恐组织，会给自己起名叫［最佳辩手］？

　　嗯？这符合逻辑吗？这不符合。

　　原谅秦斯吧，他不像谢熹那样的博闻强记，或许他也曾看到过那篇报道了［The Best Oralist］相关新闻的报刊，但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所以他二话不说，把邀请函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天才不会在不值得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是他的准则。

　　议院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第二次寄出邀请函时，附录了近十页的组织详细说明。

　　大概的内容就是，这是一个专门为天才而设计的组织，尽一切努力与世界恐怖组织做斗争，不是聪明人我们是看不上的，你刚好符合我们的条件，我们以往的战绩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此处省略八页纸），看完后请打包好行李，坐上最近的航班来吧，我们的大本营在希腊，蓝天白云橄榄树，你会喜欢的。

　　哦对了，虽然你英语很棒，但是我们的官方语言是中文，你应当是会中文的吧？不会的话来之前要补一补，毕竟苏格拉底只喜欢用中文交流。

　　最后一页，详细的列举了苏格拉底喜好和讨厌的东西，有一行字被放大标红：以上信息仅供参考，一切以Socrates（苏格拉底）当天的心情为准。

　　全文如果做成索引，那么有百分之九十的篇目和这个名字挂钩，在那些赫赫的组织战绩中，Socrates的名字穿插其中，像是英雄的勋章。

　　秦斯看完只觉得心口发烫，天才对天才的吸引力总是致命的，谁年少的时候不曾有过拯救世界的幻想？那是根治于少年血肉中的英雄主义。

　　秦斯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事——帮助别人分析心理，让人可以更深刻的理解自己，已经是伟大的事业，毕竟唤醒麻木之人沉睡的灵魂，这是每个心理学家都为之骄傲的事情。

　　但是像这样大规模的反恐分析作战，无疑是在告诉他，你之前做的事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仔细研究了那巴拉巴拉的八张纸，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位苏格拉底，在以往的战役中，是百分百的胜率，零的失误。

　　这样的人，必然对人性有着绝对的洞察！

　　于是院长就看到，几个小时前还对邀请函不屑一顾的少年，在日落的时候已经打包好了行李，以一种要去就义的神情敲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将辞呈递了过来。

　　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要去拯救世界。

　　秦斯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样一句话。

　　然后头也不回，拎着行李箱走出了办公室。

　　这种英雄主义的幻想在到达希腊后被组织接二连三的操作打击的渣也不剩。

　　首先是接待的内侍官告诉他，Socrates还没有醒，所以议会暂时无法递交将秦斯纳入组织的申请书。

　　秦斯望着头顶十一点的太阳发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能去叫醒吗？秦斯问。

　　理论上来说，最好不要，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行为，我们的Socrates，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内侍官认真负责的解释。

　　秦斯无语，带着满腔的气愤和怨气等到了下午三点，在喝了十三杯水后，内侍官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是一张桌子和两个监察官，桌面上是笔和试卷。

　　来进行考试吧，内侍官笑的和煦。

　　好家伙，原来那封邀请函，只是一个入学考试通知书？

　　秦斯气笑了，干的漂亮，这个下马威很可以，他会用实力来证明这样轻视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事实证明真正愚蠢的人是他，因为十分钟后他已经被卷子的考题气的七窍生烟了。

　　为了维持风度，他竭尽全力来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让自己看上去对待这场考试是无比的风淡云轻。

　　然后他气到发抖的笔尖早已经暴露了自己，内侍官同情的看着秦斯，不由得回忆起当年阿基米德（即谢熹）是如何应付考试的。

　　内侍官记得很清楚，也没法不清楚，三年了也只有两个人来考试，想记不清也很难。

　　她记得阿基米德看到试卷的时候，是多么的自若和淡定，他甚至很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说道，和我想的如出一辙。

　　接着他就不淡定了，在随后的半个小时中，她见证了谢熹由冷静到惊讶到了然到开心到手舞足蹈的一系列的心理外向表现，当谢熹写着试卷拍着桌子大叫过瘾的时候，内侍官看他的目光已经像在看一个傻子了。

　　试卷是内侍官亲自去荆南梓住所拿的，当时内侍官小心翼翼的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看一眼试卷内容，荆当时南梓心情很好，大手一挥颇为豪迈，随便看，无所谓。

　　于是她就看到了一系列无法评价的问题，诸如请用简略的话概括黄桃罐头的优点和缺点（不少于500字）。

　　请用简略的话说明生死的定义域。

　　诸如此类，当然也有为谢熹量身定做的数学问题，毕竟历史上的阿基米德是数学专业的里程碑式的角色，但是这样专业数学问题应该不包括1+1＝？这样的问题。

　　对于满怀希望又一身本领来到这里的天才来说，这样的试卷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侮辱。

　　但是内侍官还是二话没说拿走了试卷，最佳辩手组织写在准则的第一条就是：成员要无条件服从于Socrates的安排和命令。

　　内侍官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试卷递给了谢熹，内心已经在盘算要是谢熹生气的掀了桌子，护卫队能不能在五分钟之内控制住场面。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开心的近乎癫狂的谢熹，见自己在看他，谢熹还冲内侍官比了个大拇指，夸了一句“辛苦了，Socrates的字写的非常漂亮，我看的清题。”

　　言外之意是，你不用杵在这里，忙你的去吧。

　　他一直以为内侍官是怕手写体辨识不清考题而站在那的。

　　很神奇的，内侍官突然有种直觉，她觉得这个奇奇怪怪的天才，或许会成为Socrates的朋友。

　　她想起常年躺在橄榄树下睡觉的少女，忽然有点欣慰，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们的领袖可以不会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