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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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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甜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了住处。她醒来时,就连仅剩的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
她只想起来,剑尊蹙眉了。
“坏了坏了坏了。”她抱头倒回榻上,心如死灰。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她决意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一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着心境不稳,她突破金丹中期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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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心意难,难于练剑。
所幸,宰甜的优点有三,其一仗义,其二刻苦,其三是脸皮厚。
她将往事一拂,以叶障目,便将它翻了篇,又日日约剑尊咸仇去问剑台练剑。这番只动剑,不动心。
练完剑,明朗的圆月已悄然攀上了柳梢头。
她正擦着头上的汗,剑尊走向她:“你……想喝酒吗?”
宰甜身子一僵,心里一虚,剑尊怎么会这么问她?难道是想瞧瞧她贼心死没死?心思转了几转,她面上强装镇定道:“不……不想。”
剑尊愣了愣:“我以为你喜欢,特意从大自在殿佛子那里……拿来了一坛桃花酿。”
宰甜看着咸仇说到“拿”时的口型,分明是“抢”,硬生生改成了“拿”。
原来剑尊不是来找她算账,而是来请她喝酒?宰甜觉着自己这样揣度剑尊,是她心胸狭隘了。
剑尊长得这么好看,修为境界又高,万年来向他表露心意的女子应当不在少数,他怎么会把她一个醉鬼的话放在心上呢?宰甜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心里像藏了个柠檬一样,酸酸的。
“听说大自在殿山头有一片桃花林,我早就想尝一尝那里桃花酿的滋味,今日借剑尊的光,可以如愿了。”她转头就把先前“再不喝酒”的决定抛到了脑后。
她眯起眼,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可咸仇竟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他想再仔细看看,她已经背过了身,拉着他要去取酒来。
兴许是他看走了眼。
两人就着花前月下,饮酒舞剑。
宰甜怕又喝多了,只小酌了两杯,恰喝了个半醉不醉——嗯,这桃花酿真不赖。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咸仇的酒量甚好。今夜的月色朦胧,小人儿的一把剑舞得有板有眼,他竟看得有些痴醉。
原来,不只有剑气可以杀人,柔情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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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说他最近有所感悟,要去闭关突破。上次他突破大乘中期时的雷劫,令宰甜惊心动魄:那惊雷比她的腰还粗,十道惊雷劈下来,气势如虹。她金丹期的雷与它一比,细如小蛇,简直不值一提。
这次剑尊要突破大乘后期,宰甜心里惶惶不安。她不敢往下深想,连夜去找慎伊人。
“你不会又来找我看日出吧……唉!这道辟雷符可是我要拿来送师兄的生日礼物……那道符是要给合欢宗好友的生日礼物……那道是给药王谷谷主莫良书的生日礼物……”
慎伊人眼睁睁看着宰甜将她这一年画的辟雷符都薅走了。
“就当是往后我每年生日你要送我的辟雷符都提早送我了吧。”宰甜丢下一句话就又御剑跑了,真似个风卷残云,片甲不留。
慎伊人好气又好笑。没办法,谁让她交了个万剑山的朋友呢?自从与宰甜交了朋友,慎伊人常常深更半夜被拉起来看日出,凌晨被叫去锻炼身体,十天内跨越了半个大陆陪她去观摩剑圣遗址,还被她嘲笑走得慢。慎伊人是被磨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罢了,今日先睡一觉,明日起来再从头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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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仇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在他身上一阵乱摸——哦,不对,她是在贴辟雷符。
她的手不慎摸到了什么地方。咸仇一个气血涌上头,险些背过气去。
咸仇神色忽明忽暗,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就算雷劈不死他,他也要死在她手里了。谁能想到堂堂剑尊修炼万年,元阳仍在呢。
咸仇轻咳了一声,抓住了她为非作歹的手。
宰甜奇怪地抬头,却见剑尊满脸通红。
“剑尊,你怎么……”
咸仇从她手里自然地抽走了剩下的辟雷符,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已经贴了一百道辟雷符了。”
“咦?”宰甜刚才光顾着贴符,此时一数,竟真有足足一百道。
待她数完,已然忘记了刚才她想说什么。没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剑尊可以安全渡过雷劫了。
宰甜放心地送咸仇去闭关突破了。
*
咸仇成功突破到了大乘后期。
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宰甜。然而,他将万剑山踏遍,都没有寻见她的踪迹。
临闭关前,怕她又遭歹人暗算,他送了她十几道剑意傍身。若是平日里,知晓他出关,她一定是第一个赶来祝贺的。今日来给他庆贺的人接踵而至,却都不是她。
咸仇眉关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上次,她就遭了星机阁蒯骛的陷害受了重伤。
念想到这一丝可能,他径直御剑去了星机阁。
刚到星机阁外,他就见一个男弟子鬼鬼祟祟的。若是放在平时,这些星机阁的普通弟子咸仇从不放在眼里,今日里他竟多留意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咸仇发现他设计陷害的对象正巧是他苦苦寻觅的人。
咸仇恰好赶在关键时刻把宰甜救了出来,并重伤了蒯骛——没错,又是蒯骛。
咸仇朝宰甜嘴里塞了许多还春丹,直到她苍白的嘴唇重现血色,才暗自舒了口气。他一言不发,御剑带她回了自己的洞府。
到了洞府,咸仇注视着宰甜,一片薄唇抿着,向下的唇角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满。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我送你的剑意呢?”
宰甜搓着小手,惴惴不安,说的话却很是理直气壮:“救人的时候全都用光了……”
咸仇叹了口气。他早知她一向行侠仗义,救起人来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他从来都不想束缚她。他怎是气她?他气总有人不长眼三番两次跑来暗算她,他气自己没有办法看顾好她,他气……他不是生气,他是害怕。
他给她剑气护体,可是这些都还远远不够。
“宰甜。”
宰甜心里一紧,她第一次听剑尊如此郑重地喊她。然而,剑尊喊完她的名字却没有了后文。宰甜内心甚是煎熬,她抬头看看剑尊,又低头看看自己无处安放的手。
“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吗?”咸仇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早在他渡劫成功出关的时候。
他只想与她一人分享喜乐,只想与她一同面对人心险恶。
“啊?”宰甜一抬头,撞进了他一双清亮的黑瞳,在里面看见了惊讶到呆滞的自己。
“若是你不愿意,无需勉强。”咸仇看到她犹豫,以为是她不知该如何拒绝。
“愿……愿意!”宰甜扑上去一把抱住剑尊,似是怕他反悔,“剑尊,我愿意!”
咸仇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语气却似为不满道:“怎么还称剑尊?”
“咸……咸仇。”宰甜初次唤他的名字,颇为不自在,多喊了两遍,倒是顺溜了许多,“咸仇,天快亮了,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庆贺吧!”
咸仇看着外面刚黑的天,还是毅然同意了她的邀约。
*
因着宰甜的师尊殒落与咸仇的师尊飞升,宰甜与咸仇的道侣大典只邀了些友人参与,但由于咸仇剑尊的身份,各宗门掌门、谷主、家主、城主还是纷纷送来灵石、灵草祝贺。
大典既成,友人四散,自觉为二人腾留了充足的和谐相处时间。
咸仇将堆叠如山的礼物妥善安置好,进了洞府,见宰甜背对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书。
“什么书看得这般认真?”他偷偷凑上前,从宰甜的背后双手环住她。
宰甜兴致勃勃道:“好友今日送予我的道侣大典礼物,说是记载了她们宗门修炼的心得。我这番看下来算是涨了见识。咸仇,你觉得是这个动作好一些,还是这个动作好一些?”
宰甜将她中意的几页做了标记,一页一页翻给咸仇看。
书上的人体动作静态写实图极具张力,咸仇神色僵住了,耳根微红,在白发的映照下,似雪中出落的红梅:“这是哪个宗门的好友赠予的?”
“合欢宗。”宰甜应答得极为实诚。
她头头是道地说:“师兄常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深以为然,便想与人实践一番。”
咸仇眸中情动,道侣盛情相约,自是难却。
洞府中冬雪融化,春意盎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