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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也并不是进了谨淑苑就能留下,头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聚在一起学习礼法,然后分配到各良人处,若是没有良人看中愿意收为徒弟,就只能哪来的回哪去。
      只是这种概率是极小的,除非是犯了错,不会有谁白跑这一趟。良人是谨淑苑能称得上女官中最低位的,怎么说呢,摆不出那么大的谱,把官家小姐拒之门外。
      宫里面的妃子是有位分的,谨淑苑也一样,我们现在是最低等的淑女,只能算作学徒,而不是女官。未来的师父大多会是低位的良人,或是同为低位女官中稍微高一点的少使,以及主管我们的长使,日常我们的学习就都由她们负责;往上是中位女官,昭华和昭信;再往上则是高位女官,信仪、充仪,以及最高位的淑仪,掌管整个谨淑苑。
      但凡是良人往上,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朝政,我们见了行半礼,称官名;而信仪往上,我们见了就要行大礼,称“大人”,她们可以出入朝堂,与王上坐在一起议政,是东岭中央有头有脸的女官,因此,不会在我们这种小丫头身上花太多心思,也无暇顾及谨淑苑的所谓“教学”。
      至于我们呢,淑女也分为三个等级,小淑女、内淑女和上淑女,,同是淑女,是没有正经名分的,见了上淑女,只道一声“师姐”便好。
      只是那时我年纪小,并非讲一遍能记住,误打误撞的一个月,也不知稀里糊涂的搞错了多少回。
      连日的上课让我有些疲惫头疼,趁人不注意,悄悄到后院溜达,散散心,正拨弄着水台,轻轻撩动着池水,听到有人在说话,眼神往我这边看,内容也像是在议论我,我警惕的猛然起身,一脸惊恐的看着她们,不知眼前的人是什么位分,要行什么礼,不知半礼该跪哪只腿,愣了半天,索性行了大礼:“大人恕罪!”
      很快就有人把我扶起来:“我们不是什么‘大人’,快起来吧!”
      另一位也开了口:“你抬起头来,今年几岁了?”
      我这才敢抬眼看她们,是很清秀的两个姑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让我抬头的那个看着端庄稳重,而扶我的那个面容略显憔悴,粉黛也遮掩不住的泪痕,让人瞧着楚楚可怜。
      我想了想,先回答问题:“婢子九岁。”
      没有过完第一个月,暂时只能自称“婢子”。
      她们又在议论了,我能听清楚在说我年纪太小了,谨淑苑的新人一般是十一二岁的,而我,明显未到年龄。
      憔悴的姑娘惊讶了一阵,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懂她疑问的含义,只就字面意思回答:“婢子是乘马车来的,是哥哥送婢子来的。”
      她尴尬的笑笑,另一位端庄的姑娘上前,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头发都散了……许昭华还没教过你怎么绑发带吗?你这样乱糟糟的,头发散了是失礼,会挨罚的!”
      谨淑苑的规矩众多,仪容仪表是最基本的,这种紧罗密网之下,很是窒息,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被人指出,我就乖顺的认错:“婢子知错。”
      她并不刁难我,而是过来帮我绑好发带,手指触碰过来的一瞬,我感觉得到,她很温柔。就连下一句问责,也是柔声细气的:“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前厅学礼法吧?”
      糟糕,对招没几句话,就被发现了逃课,不知如何答复,犹豫了一下又跪下,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解释着:“婢子,有些头痛……婢子知罪,大人……”
      只能继续认错。
      她们说不是大人,那么是什么呀?
      “大人……饶命……”
      还是先凑合着叫吧。
      在一旁一直许久说话的憔悴姑娘忽然看不下去了,像愤懑难平似的,语气也不爽了起来:“这么谨小慎微的倒也不必吧?这也太不算个事了吧,有什么要紧?”
      她是在训斥我,还是在控诉制度呢?
      很快,她又说:“谨淑苑的日子是苦规矩是严,但也不必这么提心吊胆的,就算是大人抓了你去,你也尽管说是头痛,还能不许人生病吗?”
      我明白了,她是在帮我说话,吐槽制度,教坏小孩。
      端庄的姑娘压低声音制止她:“沅儿!你这德行,也能收徒啊?”
      看样子,这憔悴的姑娘名唤“沅儿”。
      “沅儿”自知理亏,连忙闭嘴,可脸上却有一丝得意,撇撇嘴,这个神态很是灵动,俏皮可爱。
      端庄姑娘耐下心来跟我说:“孩子,你记得,下次若是再有个头疼脑热,不去上课事小,可也该提前知会昭华一声,不得失礼,明白吗?”
      这个态度,这个语气,很难不让人心服口服。
      她又说:“今日的事就算过了,昭华不问起就当没这回事,若是问起,你便说,是令少使准了你假,昭华必定不会为难你,放心。”
      这话听着真是舒服,既讲清了理,又给人台阶下。
      原来,她就是令少使。跟一群姐妹待在一起,晚上的时间就喜欢扯些八卦——少使令修齐,淑仪的亲传弟子,正一品左相之女,对她的赞叹层出不穷,无一句诟病,完美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我年幼不开窍,不懂这其中的意味——令少使准了假,令少使凭什么?若想说得通,便是,令少使看中,想收了你做徒弟啊!
      换个机智的肯定一点就透,不说承蒙大恩,也得感谢抬举吧?可我不上道,只是连连点头,木然的答到:“谢令少使,若是昭华问起,婢子一定按少使教的答复。”
      令少使有些无奈,小声的念叨了一句:“我不是让你传话……”
      倒是那“沅儿”在一旁忍俊不禁:“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苒。”
      如果我更懂规矩些,回答女官要谦卑,我应该说:“回良人话,婢子名唤苏苒。”可到了后来,我才清楚,回答她,只需要如此,她也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冥冥之中,就是缘分。
      她就也来直的:“你是这一届新来的淑女,我是刚入选的良人,得了大人的恩惠,有了带徒弟的资格,在你们这群孩子中看了个遍,唯独喜欢你,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哪有什么概念,能有人要就不用滚回家,不会让父兄失望,不会让母亲流泪,自然是愿意的。
      况且,从私心来说,她和那位端庄的令少使相比,总觉得更让我想亲近些,更有眼缘。
      就这样,我成了她的徒弟,她是我的师父。我是这一届最年幼破格选进来的淑女,她是最年轻的良人,明明还不具有收徒的资格,就提前收了我。
      令少使眼中稍微闪过一丝失落,可看着我师父沾沾自喜的样子,却像是长舒了口气,佯怒数落了几句:“沅儿,我是你师姐,位分也在你之上,你明知师姐的心思还要与我争抢,你,你这是失礼!”
      我师父不以为然,丝毫不顾忌我还在边上,就这么说:“谁叫师姐不懂开门见山的,那再说了,沅儿失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师姐再多迁就我一回嘛,就一回!”
      令少使眼中写满了温柔:“依你,都依你,什么也不比让我们沅儿解了心结要紧。不过可得说好了,再见了更好的,你也不许反悔了,无论怎样都要让与师姐!”
      她们两个说妥了,令少使才跟我介绍着:“这位是陆良人。”
      听完这句,我能说我反悔了吗?
      陆良人,陆沅,陆氏!是连续五代淑仪出身的那个陆氏吗?当今的淑仪陆渲,是谨淑苑至今,连续到第五代的宗族贵女。陆氏的男儿并不出名,但女儿,代代姑侄相传,近百年来称霸东岭女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沅,应该就是淑仪的亲侄女,不出意外也就是下一任淑仪的继承人。
      这种家族,与我结为师徒……只怕是高攀不上,也惹不起吧?
      可此刻若是怂了拒绝她,那就是真的惹她了,我算什么东西竟敢拒绝陆良人?
      天哪,我居然,就这样成了陆氏的弟子?
      “你傻着干嘛呢,还不快给你师父行礼?”
      令少使再次提醒,我还没在那种震撼中消化,只得颤颤巍巍的照做:“弟子苏苒,拜见师父。”
      或许我显得太过紧张,陆沅不断的宽慰我:“快起来快起来,老是这么慌干什么,谨淑苑里住着的也都是平凡的人啊,固然是该谨慎,可也不至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既是与我接了师徒,你我便荣辱与共,你年纪尚小不懂规矩,师父护着你,那是应该的。”
      在进入谨淑苑,接触到陆沅之前,我绝不信这话是从她这样贵族出身的女子之口说出来的,寥寥几句,她不断在拉近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每一句话,都更让我意识到,她是我的师父,是个非常善解人意体贴细腻的师父,能看出我的惶恐惧怕,也能字字句句都让我更为安心。
      陆氏又如何,再怎么说能得了她的赏识,也是我的福分,错过这样的师父,我一定会后悔。陆沅,她是在谨淑苑的第一个亲人,最亲近的师父。
      “你叫苏苒,那我以后,唤你‘苒苒’可好?”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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