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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死者 ...

  •   Chapter IV
      母亲走后屋里空荡荡的。

      我如同溺水一般呼上一口并不清新的气,朝躺椅上深深地瞥了一眼。躺椅上的是我的祖母,我那像骆驼一样劳累的祖母,像骡子一样奔波的祖母,那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祖母。她总爱在每个阳光正好的时候卧在躺椅上笨拙地织着毛衣,又抵不住困意地沉沉睡去。

      我也将要出门了,同肯里亚叔叔去采花。肯里亚叔叔便住在村头上,他生来是一副粗旷野气的面孔,双颊有着黑洞洞的凹陷,茂密蜷曲的大胡子仿佛纠缠不清的荆棘丛生。他总是乱蓬蓬的,哪里看起来都很平庸,却总是带着一份笑。他从不为了两袋米三文钱说些含有剧毒或是惺惺作态的俏皮话,因此维尔特勒的人们大多很欢迎他。

      我家的门是材质粗劣的木头做的,年数久了有些老态龙钟,开关时总吱吱呀呀地响。门闩是一块长条形的木板,边角被多年的潮热侵蚀,湿漉漉的,划开巨大的口子。那样的门闩多是不牢靠的,所以我家的门常常极其憔悴,因无能而愁容满面。

      它又吱呀地响,而我只是迈着轻快的步伐。阳光没有祖母打起盹来时那样烈了,天空却是灰蒙蒙的,云雾弥漫,依然溽热难耐。草野丧失了原本幽深的墨绿,换上铁灰色黯淡的光。

      路上没有碰见死老鼠了,我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遗憾。正当我远远地望见肯里亚叔叔小屋红砖镶嵌的烟囱时,一个可怖的男人从另一边走过来了。他脑袋耷拉着,仿佛是一块无用的累赘;双臂与双腿不自然地岔开,扭曲得咆哮不已,活像一只失了生气的提线木偶。他脸上肿得奇怪,像是被杂糅的胃酸所腐蚀,爆起暗红色模糊不清的瘤。伤口中的血皮外翻,如同搅拌成一团的难以辨认的肉糊。他大概是看见我了,残存的理智明白了我是谁,于是咝咝地号叫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害怕,还是先呕吐不止。我如同受惊的羊羔一般眨着清澈的双眸,怔愣着等那人歪歪斜斜地走近,才恍然地难以呼吸,饱含痛苦地咳嗽,忍不住地发抖。最后,才是迈开我那软得像米糕一般的腿逃离,一边气不应接地喘息,一边左脚绊着右脚地惊慌。

      那天我回家后便后怕得不敢出门,也没有见到肯里亚叔叔了。直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从清晨崭新的报纸上最后一次地看见了他,肯里亚叔叔,或说是那个丧尸般的男人。

      后来又说,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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