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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白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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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中学并不是没有赢过,甚至还赢过县内八强的队伍。
以弱胜强,在棒球比赛中并不是天方夜谭,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棒球不单单是靠实力就能主宰的运动才会如此具有魅力。
不是快节奏、高强度、高对抗的运动,时间长博弈多,投手捕手乃至整个队伍与打者的对决,是一场智力与运动、协作与毅力,高强度结合的交锋。
这是能够无限的放大错误,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决定整场比赛走向反方向,落棋无退路的棋盘。
无硝烟的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看似平静但背后蕴含着无数的策略和分析。
山田朝阳离垒不远,全身呈现外人看起来放松却在内里紧绷着的状态,他的目光看似在本垒板处,却默默将内野的站位收入眼中。
比赛进行到如此分差的地步,守备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松懈。
山田朝阳收回视线,川上宪史的球速并不快,他投球的标志动作也没有很多,假如能把握住他投慢球的时机,接下来会有利许多。
而作为全场之脑的捕手,遭遇了垒上有人的情景,现在应该是有压力的时刻,却也是最容易掉以轻心的间隙。
上轮打席山田朝阳的保守大概给宫内启介留下了印象,所以没有比这个时机更适合了。
山田朝阳的手落在膝盖处,在本垒板看了两个球的泽村荣纯示意暂停:“请求暂停”。
片冈铁心同意:“暂停!”
他离开打击区后挥了一下棒,看起来就像是找一下自己熟悉的打击姿势,“嗯,好了!”
两个球后的暂停,球速是一好一坏。
暂停是在抓击球时机吗?
如果能快速尽可能解决掉泽村荣纯无疑是最轻松的选择,宫内启介想道,刚才泽村荣纯目送了的是一个内角直球。
那么,对于直球的球速应该还没有忘记也印象最深。
宫内启介打出暗号,变速球,进好球带。
川上宪史点点头,他看了一垒处的山田朝阳,山田朝阳仍是那个位置,看起来就像完全依赖泽村荣纯送他进垒后,在手套里将球握住。
他的变化球幅度一般,是只要仔细看就很容易被打出的类型,但足够出其不意了。
就当他收回视线,将球投离手的那一刻,背后的突然的声音让他内心那叫不好,原本投向好球带的球路被手指勾住,偏到更低。
“他跑了!”
跑?盗垒?
离垒那么近,怎么可能盗垒?!就算他投的是球很慢也应该跑不到才对!而作为捕手宫内启介即使接到了球,也完全没想到山田朝阳竟然如此大胆,抓盗垒的动作不自觉犹豫了一瞬。
川上宪史愣神之后低头配合宫内启介,因为训练本能的反应让宫内启介在动摇后仍然稳定地将球从本垒传去二垒。
山田朝阳的脚程快,用一个扑地成功在那之前安全触碰到垒包。
“Sa……safe”
充当二垒裁判的人也没想到居然让他盗垒成功了,声音微弱,更显得场上的安静。
“那家伙………”在休息区的金丸信二看到了泽村荣纯和山田朝阳的一系列的动作。
而在休息区边角擦拭球棒,一直默默无闻的粉发少年莞尔。
泽村荣纯看到山田朝阳安全上垒后呼了一口气,好久,好久都没来这套了,他还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馅,毕竟让他堂堂泽村忍住豪爽的挥棒很难啊。
嗯!他暗自鼓了一口气。
球数是一好两坏吧,现在放松还不行。
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考验还在后头呢。
***
如果提问,棒球的奇袭是什么,你会如何回答呢?
是盗垒?是打带跑?还是突然而来的牵制?其实这些都是的。
再提问,最不可能奇袭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的解决要结合球场上的局势,选手的习惯心态和守备力量来考虑,所谓“恰当”的时候,各有各的不同。
但是,有个在人内心被下意识否认无视,最风险收益却也最大的答案。
请先重新定义奇袭,奇袭到底是什么,是在最不可能,最掉以轻心的时候出其不意吗?
又绕回来了,回到起点,最不可能,最掉以轻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奇袭是什么?
【连续两次的奇袭,才称为“奇袭。】
那是赤城中学的大家一起贯彻、激进突发的默契,以弱胜强不顾一切的手段。
是赌,赌那个机会。
赌的是奇袭后,真正的奇袭。
“又是盗垒!”
在盗垒后川上宪史开始投第一球的时候,山田朝阳毫无征兆地起跑了。
“诶?”
万籁俱寂。
因为球场上的人就算看着山田朝阳利落跑垒的姿态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对此产生了怀疑。
他在干什么?
这是赌博。
哥哥告诉过他,越出其不意越是一场豪赌。
山田信介的监督是没落豪门,打败县霸后在甲子园闯进四强的彩学的学生,那时候彩学的监督就是以各种出其不意一路赢到四强,作为他的学生山田信介的监督也继承了他的想法。
赌他们还留在刚才的盗垒上无法回神,更没有准备应对。
赌前辈的自傲和轻敌,认为一年级不敢再盗垒,永远贯彻着中规中矩的策略,思考得中规中矩,面对攻其不备而无措,更赌的是能否站在他们这里的运势。
他们迟疑的短短几秒,足够山田朝阳窜出一大截。
“可恶,快点!”
反应过来的游击手踩上三垒垒包急切地等待着本垒的传球触杀山田朝阳,而三垒手则跑到本垒到三垒的路上,更是防止山田朝阳安全上垒踩了垒包后,趁球还在三垒手上,来一波盗本垒。
如果这样,他还能和游击手呈夹击抓他出局。
这小子实在太疯了。而他的脚程与大胆,使他们觉得的“不可能”成了真。
被小瞧了,接到球的一瞬间宫内启介猛地站起身将球用力甩出,他的肩力就算比不上御幸一也,也不是他的短板,可现在的他被区区一个一年级看不起。
“啪”的一声,球落到手套里,游击手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专注回身触杀山田朝阳,可山田朝阳早在他接球的一瞬间,滑垒撞到了垒包。
好快,游击手暗自心惊。
“Safe!”
“真的假的?!”
“要是出局了怎么办?他都没有想过吗?”
“真是有勇无谋啊,盗垒两次成功,还是二三年级太轻敌了。”
不,看起来冲动,其实都是在思考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脚程,对面遥遥领先的轻率,都是他看似冒进实则充分利用他们心态的成功。
还有打者节奏的配合,在本垒板后的片冈铁心才是对整个球场上发生的一切最洞察的人。
泽村荣纯摇了摇球棒,准备大挥一棒直接把山田朝阳送回本垒,终于不用忍耐了。
***
第一次遭遇两次盗垒成功,宫内启介一时还蹲在本垒感觉不到真实感,还有挥之不去的错愕。
他怎么敢?
………不行,现在应该专注打者才对。
球数是多少来着?
是两好两坏,还有余地。
他看向投手丘上的川上宪史,而川上宪史似乎对三垒上的山田朝阳感到不安,没有回应他。
宫内启介捶了一下手套,希望川上宪史的关注回到这里。
他打出暗号,外角,投低,尽可能投低,但是要是好球。
是要抓双杀吗?川上宪史点点头,他是右投,面向三垒,而三垒上的跑者无疑给了他不小的影响。
川上宪史清楚他的控球水平,只要他够放松心态稳定,球的质量也会提高,使局面好转。他平复好心情,心无旁骛地看向那个手套。
可需要担心的不是他。
“跑!”三垒指导员一声令下。
捕手漏接了。
“打者也快跑!”休息区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泽村荣纯愣了一下,然后扔下球棒后也开始跑,边跑边懊恼没有挥出去只能跑垒。
不过,刚才那个声音是谁?
宫内启介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的两次盗垒,迟钝显现在接球的灵敏度上,川上宪史的球砸在手套边缘一瞬间弹到远处。
他漏接………了?
球在哪?宫内启介看向球场,仍然发现不了球的踪迹。
“xxxx!xxx!”
过度紧张的神经顿时接受到大量信息而产生片刻空白。
在说什么?
投手丘上的川上宪史跑了下来,辅助触杀,“在后面!后面!”
宫内启介这才回头发现了球,山田朝阳现在离本垒只有两三步距离。
来不及了,失一分的结果避无可避,捡到球的一瞬间宫内启介想了很多。
现在传回一垒能抓泽村荣纯的一个出局,还是拼一把?
抓山田朝阳两次盗垒失败的内心早有偏向。
“一垒!”
山田朝阳顺利在捕手身后摸到了本垒。
宫内启介将球传向一垒,而察觉到他动作的泽村荣纯直接向前扑倒缩小距离,甚至还摔了一跤,灰尘飞散,一垒裁判平着双臂。
“Safe!”
既没让打者出局也没能阻止跑者回到本垒。
***
小凑春市戴好手套腋窝夹着球棒走了出来,和抑制不住高兴举起右手的山田朝阳擦肩而过,他嘴角带笑,心里喟叹。
他也不能输了啊。
“厉害啊,山田!”
“居然能跑回一分。”
身后的一年级纷纷在庆祝着艰难的一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注意到了粉发小巧少年走向打击区。
“等下!接下来的打席是我啊。”一个人突然想起。
见有人发现了,小凑春市这才扶住帽子,大声说:“麻烦了,这里换人!”
然后在一众人疑惑下,仍然不露怯道:“代打,是我。”
围观的大叔们不解,今年的青道怎么回事,一年级全是一群乱来的人。
山田朝阳也看向了小凑春市,突然注意到他手上的木棒。
……木棒?
刚才泽村同学和山田同学也有暗号吧,暂停也是迷惑的手段。
那么。
问完好,在打击区小凑春市手触碰左肩后摸向额头,明明白白是个暗号预告。
留在垒包上的泽村荣纯眨眨眼,完全没get到他的打算,毫不遮掩地惊讶:“那是什么?什么暗号,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小凑春市:………
算了,正面对决吧。
他被众人嘘到脸绯红又被头发遮地严严实实,干脆将打算说个明白。
“我一定会送你回本垒的!我们一起拿下一分吧!”
***
面对不知底细的打者。
“果然是外角球。”
小凑春市第一棒就挥了出去,泽村荣纯毫不犹豫地进垒,踩过二垒垒包,踩过三垒垒包,然后对三垒指导员的阻止视而不见,直直冲向本垒。
“这么冲?”
“他比刚才那个还要豁出去啊!”
球撕破内野成为长打,此刻也要回传到本垒了,因为刚才的犹豫才失去一分的宫内启介,已经做好可本垒冲撞的准备。
“要撞上了!”
“肯定来不及!”
山田朝阳攀在休息区的栏杆上紧握住刚才擦汗的毛巾。
在场外的他们分不清宫内启介的手套到底摸到了泽村荣纯没有,也不清楚泽村荣纯是否顺利在那之前触碰了本垒。
直到片冈铁心的这一句:“Safe!”
他们又拿下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