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四回 那段往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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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陌生男子救了之后，柳天炀就陷入了昏迷，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素色的床帐，他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
“你醒了？”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天炀下意识的心生警惕，撑着要坐起来，却扯动肩膀一阵钻心的剧痛。
“不要乱动，你身上的伤才刚刚止了血，小心又裂开了。”有人扶住他的胳膊，又在他身后塞了一个枕头。看清眼前的人，柳天炀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戒备，神情更是冷漠，“你是谁？救我有何目的？”
“我是……”男子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叫沈羽鹤，是……”
“你是沈家的人？”据他掌握的信息，沈家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柳天炀悄悄的握紧了拳头，“沈家第二代的排行是‘羽’字，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个人。”
“我五岁便离开了沈家，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男子平静的叙述着这一事实，“我排行第三，我的父亲正是沈家这一代的家主。”
“你是沈百川的儿子！”柳天炀吃惊不小，全身立时紧绷起来，狭长的眸子里杀气乍现，似乎随时准备着朝眼前看似温和的男子扑过去，再看沈羽鹤，他唇边的笑却掺了几分苦涩，“是啊，江湖上又有多少人知道沈家还有我这个一个人。”
“你救我，到底想做什么？”沈家素来与逆天教互相敌视，难道沈家是想利用自己来探听教里的消息？
沈羽鹤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少年对自己的敌意突然加重了，他启唇一笑，连忙解释道：“小兄弟，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恶意。”他站在床边，保持着不近也不远的距离，缓缓道，“我已多年不回沈家，沈家的事我也不会过问，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祭奠亡母，碰上小兄弟绝对纯属偶然。”
“当真如此？”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那……你为何要救我？”柳天炀仍是不解，他自小生活在逆天教，见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年纪虽尚幼，却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只是想救，便救了。”沈羽鹤回答的很自然，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你闯到我这儿来，也算你我有缘，总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
柳天炀冰冷的眼神在男子清俊的脸庞上逡巡一周，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而他一旦放松，伤处的疼痛就立时扩大几倍，迅速的蔓延到全身。
见少年眉头紧皱，沈羽鹤知道定是他伤口又发作了，于是微笑道：“我想药应该煎好了，你先休息，我去端来。”刚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问，“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柳……”差点就脱口说出自己的名字，柳天炀语气微顿，又道，“我叫柳夜，黑夜的夜。”
“柳夜，柳夜，真好听的名字，我便叫你小夜吧。”
“……随你。”
沈羽鹤出去后，柳天炀便靠着床头闭目歇息，他这次伤的真是不轻，尤其是胸口被打中的那一掌，他想要运功调息，内息却有些不畅，每次运功到了一半就再继续不下去，他心中着急，额头上直冒冷汗。
忽然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柳天炀停止运功，睁开了眼睛，发现沈羽鹤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床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手中还端了一个瓷碗，柳天炀忽然就觉得面上微微发烫，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小夜，来把药喝了吧。”
“不喝。”柳天炀眉头皱得更紧，以手掩住口鼻，难怪觉得味道这么难闻，他最讨厌苦，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他是能不喝药就绝对不会喝。
“你胸口的那一掌伤到了心肺，必须用药石好好调理，不然留下病根，将来后患无穷。”
“我不喝，端走。”头一扭，少年秀丽的脸庞上写满了厌恶。
“小夜，切莫讳疾忌医，否则……”
“都说了不喝，你罗唆什么！”柳天炀突然一阵的烦燥，回头一扬手，沈羽鹤手中的药碗便被打翻了，黑漆漆的药汁一滴不剩的洒在了他月白色的长衫上，而药碗则掉到地上摔成了几半。
看着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柳天炀心中忽然生出些许歉疚，然而沈羽鹤却并没放在心上，他把碎片捡了起来，声音依旧温和：“我再去端一碗。”
“……”
果然，沈羽鹤出去后，片刻后重又端了一碗药回来，而看到他总是面带微笑毫不动怒的模样，柳天炀心中总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发的烦燥，手又是一扬，第二碗药也宣布阵亡了。
“我再去端一碗。”
然后就是第三碗，柳天炀的倔脾气却上来了，打定主意不喝这药，沈羽鹤端进来一碗，他就打翻一碗，一直到第五碗上，沈羽鹤面上的笑容始终未减，声音也始终温和，这份耐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而柳天炀却开始炸毛了。
“沈羽鹤，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不喝就不喝，你要敢再端进来一碗试试！”少年凶狠的说着，眉间带了些傲气，好似他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沈羽鹤只是负责伺候他的小厮。
少年的任性却让沈羽鹤不禁莞尔，“药已经没了，我再去重新煎来，可能时间要长一些，小夜你先歇着，待会也好有力气摔碗。”
“你、你——”柳天炀被憋的说不出话来，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都没处撒。
沈羽鹤果然又重新去煎药了，足足用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而这次他直接提了一个木桶回来。
屋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虽然没有沾一滴药，柳天炀已经觉得自己的胃里开始泛苦水，看着那一桶黑漆漆的东西，他漂亮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沈羽鹤光洁的额头上覆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素净的长衫早就看不出颜色来了，他也不嫌脏，干脆把下摆撩了起来，掖到腰间，袖子也捋了起来，哪里还是半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从木桶中舀了一碗药，对柳天炀道：“这一桶药足够你倒了，来，把它喝掉。”
柳天炀忽然就泄了气，可他是绝对不会服输的，只把头一扭，打定主意来个眼不见为净，可是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抓狂。他到底遇上了怎样一个人啊，脾气好到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敢保证如果自己现在一巴掌摔过去，那人也还能保持得体的笑容，而且搞不好还会把另一半脸也送上来让你打，这让他想起来了自己那个缠功了得的小师弟，可是那人又跟小师弟有很大的不同……
“小夜，你看这样好不好？”温和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在侍卫手底下救了你，也等同于忤逆了父亲，这样咱们就是栓在了根绳上的两个蚂蚱，既然是盟友了，那自然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少年的好奇心被勾起，慢慢转过头去，沈羽鹤又道：“这样，我先把这一碗喝了，你也要乖乖的把药喝掉，这样我们就可以有难同当了。”边说着，也不等柳天炀静态，仰头就把一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这一招实在打了柳天炀一个措手不及，而所有的坚持也似乎都没有了意义，看着沈羽鹤期待的眼神，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药拿来，我喝。”
虽然已经下定了十二分的决心，可当那碗药端到自己面前时，柳天炀心中还是打起了退堂鼓，看出他的犹豫，沈羽鹤出言鼓励道：“小夜，别怕，憋着气一口全都喝下去，不要去闻，也不要想它的味道，你看我不是已经喝了吗，不苦的。”
少年犹豫的端过药碗，轻咬嘴唇，又跟自己作了好一番斗争后，终于心一横，捏住鼻子，把一碗药全都灌了下去。正当沈羽鹤要松口气的时候，却见少年一口药全都喷了出来，他一个闪躲不及，不幸中标。
不管怎样，少年最后总算是把药给喝了，至于又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过程，那就不一一表述了，总之到最后喝药的人和喂药的人都累了个四肢酸软全身乏力，而沈羽鹤并没有休息，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后，又去亲自下厨弄了些吃的来。
一碗小米粥，几碟精致的小菜，沈羽鹤把这些放在一个小几上，端到柳天炀面前。
“怎么就吃这个啊？”寄人篱下，这位大少爷还有心情挑肥拣瘦。
“你身上有伤，又刚刚醒，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明天吧，明天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柳天炀撇撇嘴，不甘不愿的端起了粥，喝了一口，却觉得清甜可口，唇齿留香，“这粥……”
“哦，加了莲蕊熬的，可以清热解毒。小时候，我生了病，母亲就会熬这种粥给我喝……”
沈羽鹤仍在那里絮絮的说着，而柳天炀却什么也听不见去了，他盯着碗中的粥看了半天，忽然怔怔的掉起了眼泪。
“小夜，你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柳天炀摇摇头，用力的吸吸鼻子，声音带了浓浓的哭腔，“我、我想家了。”
“没关系，你好好吃饭，按时服药，等伤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我的家人都死了。”
沈羽鹤吃了一惊，没想到少年有如此悲惨的身世，他在床边坐了下来，试探着摸摸少年的头，见少年没有抵触，他把少年单薄的身体揽入怀中，柔声道：“小夜，不要伤心，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就是你的大哥，好不好？”他很真诚的说着，然而换来的却是少年一阵的沉默以及低低的啜泣声。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十四回 那段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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