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远在别离中》琼弁玉櫻

5、同寝

　　少年以为抄完就完事了，好死不死，抄得全对，又被完颜郞先生点名表扬，并要求上台给同学们解说。
　　天再次塌了，现在装晕倒还来得及吗？或者中暑也行，造孽呀！
　　结果自然少不了一通骂，原本没写作业只是罚站，结果他除了罚站还被狠狠的批了一顿，并当作全班的反面教材，被两科老师拎出来“现丑”。还好咱们寇同学脸皮厚，心态好，即使如此他依然笑对人生。
　　整整一周，每个科目的老师都对这位新生抱有不满。这个是实验班，全是尖子生，是全年级前一百的学生。将来学校升学率就全靠这个班了，现在寇清听一颗老鼠屎打坏了一锅汤。各科老师哪能容他，纷纷找班主任“大白菜”告状。
　　“大白菜”也很无奈，这是校长特别交待要关照的学生。他先找寇清听谈话，结果这孩子态度相当诚恳，认错及时，悔意满满。
　　“大老～不是蔡老师，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您也知道我刚来这边，环境饮食的都不太习惯，加上之前的课程进度也没跟上，您要理解我啊！我接下来一定努力，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大白还能说什么呢？要再说这孩子，倒显得自己不体谅学生了，招了招手只好让他走了。
　　谁知我们寇少爷，那是知错认错，认错不改，继续犯错。又一周下来，“大白菜”再次收到各科老师的投诉。“大白菜”无奈了，为了不影响班里其他学生的学习，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校长。
　　“大白菜”将各科老师的投诉整理了一番，语气委婉的跟校长汇报了一下。校长听完也没做什么点评，就说了一句：你先回去上课吧！我来处理。蔡大白看不明白校长是几个意思，又不好多问，悻悻的回了自己办公室。
　　当天晚上寇清听回到家，推开门看见寇季山坐在沙发上，他还挺开心叫道：“爸，我妈呢？”
　　寇季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平静的说道：“明天起，你住学校去。”
　　“啊！我不要住学校。”寇清听明显很意外，心里特别抗拒。
　　“我是来通知你的，你这几个星期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寇清听立在原地，手拉着书包不说话，一脸怒气。余勤勤从卧室走出来，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俩，劝道：“孩子不愿意住学校，就不住嘛！”
　　寇季山严厉道：“都是你惯的，我找李校长要的面子，把他弄到实验班。人李校长今天打电话来，说各科老师都在投诉他，要把他调到普通班去，我这老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寇清听犟嘴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是你一直觉得我不平凡而已。反正高考完我就要出国，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
　　寇季山怒吼道：“你现在这成绩出国能念什么好学校，出国也是丢人。现在学校丢人，将来再把脸丢到国外去。”
　　寇清听看了眼余勤勤，撒娇道：“妈，我不想住学校，我想吃你做的饭，学校吃饭睡觉都卡着点，宿舍的床又窄，翻身都困难……”
　　“闭嘴。”寇季山吼道，回头跟余勤勤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准给他一分钱，以后学校吃学校住，需要什么买了送去，每周日让老陈去接。”
　　寇季山说完起身，从他身旁走过，留下一句话：“什么时候对得起实验班的成绩，再说回来的事。”说完拉开门走了。寇清听立在原地越想越气，将书包甩到地上，踢了几脚。余勤勤上前准备劝两句，寇清听气冲冲的甩门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余勤勤站在门外劝道：“儿子，其实住学校也挺好的，你这一天来去的时间还能多学习一会。”
　　话刚说完，寇清听就拉开门出来了，撅着嘴说道：“学习学习就知道学习。”
　　余勤勤看着儿子那可爱的模样不禁笑道：“你这么丁点大，不学习还能干嘛啊！你现在离了爸妈都得饿死。”
　　寇清听垂着头拉过余勤勤的手撒娇道：“妈，我现在就要饿死了。”
　　余勤勤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吃饭吃饭。”
　　第二天余勤勤给儿子收拾好行李，便随他一起去了学校。特意起了个大早，老师安排好床铺，老陈提着行李跟在母子俩身后朝宿舍楼走去。三楼306，老陈看了门房号问道：“是这间吗？”
　　余勤勤看了眼老师给的单子，点了点头。老陈敲了敲门，没一会门从里被拉开了，江松月收拾整齐的站在门口，看着老陈问道：“你找谁？”
　　寇清听上前一步说道：“是我。”
　　江松月打量了一下寇清听同行的两人，看着老陈手里提着的行李，问道：“住宿的是你？”刚老师通知他们宿舍留个人，有新生要搬进来，他还想着会是谁，没想到会是寇清听，还真是意外又惊喜。
　　寇清听有气无力的回道：“嗯。”
　　江松月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那不情愿的样子有点想笑，让开身说道：“叔叔阿姨请进。”
　　老陈提着行李进屋，寇清听母子俩紧随其后进来了。宿舍是四人一间，都住上铺，下面是书桌，宿舍收拾得很干净，余勤勤一进来就很满意。江松月指着里面的一个空铺说：“那个是你的。”
　　余勤勤笑着朝江松月问道：“同学，你好，我们家清听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江松月礼貌的回道：“阿姨放心，会的。”老陈缕着行李，开始替寇清听铺床，江松月在一旁看着。寇清听不乐意全挂在脸上，始终嘟着嘴，余勤勤劝道：“你看，宿舍环境还是不错的，比妈妈上学那会强多了。周日陈叔叔就来接你，你开心点，妈妈给你多留点钱。”
　　寇清听撅着嘴，满脸写着不开心，回道：“给我钱有什么用，这里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有钱都花不出去。你看看，床那么小，宿舍也没电脑，打个电话还得去外面公话排队。妈，我不想住这里。”
　　江松月越听越不得劲，清了清嗓子插话道：“叔叔阿姨，既然你们过来了，那我先去上早自习了，钥匙在书桌上。”
　　余勤勤连忙说道：“哎，好好好，你先去学习吧！哦，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呀！”
　　“阿姨，我叫江松月，跟寇清听是同桌。”
　　余勤勤上下打量了番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哦，那真是太好，同桌又同寝，那以后我家清听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阿姨，您已经说过一次了，我先走了。”
　　说完江松月就带上门走了，余勤勤眼神送走江松月，急忙转身问道：“儿子，这个江松月成绩怎么样啊！”
　　寇清听随意的回道：“年级第一。”
　　余勤勤开心的说道：“哎呀！这么厉害啊！那你以后跟着他我就放心了，也省得你爸天天絮絮叨叨的。”
　　这时老陈铺好了床，朝母子俩说道：“弄好了，余总，我们先走吧！小寇还要上课呢。”
　　余勤勤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子，妈妈先走了，有事给妈妈打电话，我第一时间过来。”
　　寇清听瘪着嘴，一脸不开心，推着余勤勤道：“走吧！我跟你们一起下去，我也要去上课了。”
　　送走余勤勤，寇清听晃荡着回到教室，江松月见他进来，特意多看了两眼。寇清听晃到座位，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贴着桌面。江松月转过脸歪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妈真漂亮。”
　　寇清听立马堆上笑容，坐直身子回道：“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我。”
　　江松月“切”了一声，转回了脸。
　　寇清听凑了过来，趴在桌子中间，盯着江松月说道：“你妈肯定也很漂亮。”
　　江松月表情怔了一下，转过脸问道：“你怎么知道？”
　　“都说儿子像妈妈，你这么好看，肯定是随了你妈。”
　　江松月脸色不太好，回道：“也许吧！”
　　寇清听还想拉着他说话，江松月从桌上随便摸了本书递给他说道：“别说话，背书。”
　　寇清听接过那本厚重的古诗词重点，翻开没有感情的读了起来：“余虽好修姱以什么羁兮，什么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什么兮……唉，不是，这些字都念什么呀！”
　　江松月转过头看了眼问道：“哪些？”
　　“喏喏喏，这是什么呀！还有这个，这个……”
　　“鞿念Ji，牵制束缚的意思，謇念Jian是正直的意思，纕念Xiang。”
　　寇清听把书往桌上一丢，放弃道：“不背了，这玩意背了有什么用啊！字我都认不全。你说屈原那老头是不是有毛病，写这么难的东西留给世人，他投江前知道我们现在要这么辛苦的背他的文吗？”
　　江松月看着寇清听耍赖丢书的样子，甚是无语，想着说点什么让他感兴趣。他想了想说道：“你了解屈原吗？”
　　寇清听漫不经心的回道：“不了解。”
　　江松月放下手里的书，慢慢道来：“屈原一生为国为民，痴心读书，忠国忠君却未遇明君。楚怀王听信张仪谗言，将他多次流放。国君负他，家国负他，终是落了遗憾，最后在悲痛与绝望中一身白衣，纵身汨罗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他一生坚守本心，不因世间泛起浊流而同流合污，是古代贤臣的代表人物之一。屈原故乡现在叫秭归，在湖北宜昌，那个地方盛产橘子，风景甚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两千年前他把诗写在竹简上，两千年后我们把诗写进了浩瀚的宇宙，两千年来屈原的诗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只要求索不息，人类才能走得更远。”
　　寇清听张着嘴，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松月，认真听听他讲。
　　江松月继续说道：“《楚辞》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诗歌总集。而《离骚》是屈原的灵魂之作，鲁迅评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书中括含屈原平生自述，有他求教先贤，也有他政治上不得志的呼唤。还有他的《天问》《招魂》《橘颂》都是值得反复阅读与研究的佳作。”
　　寇清听认真的听着，江松月说完，挑着眉补充一句道：“屈原投身的汨罗江，就在你身后不远四十里的地方。”
　　寇清听瞪大眼哦了一声道：“真的吗？”
　　江松月点了点头回道：“嗯，每年汨罗江边的人们为了纪念他，还会举行龙舟比赛，端午节吃粽子就是这么来的。人们还将粽子投入江中，投喂鱼虾，希望屈原的身体能永远完好。好像还建了屈原祠，我没去过，就不太清楚了。”
　　（插播一条小广告，屈子祠，原址在汨罗城西北玉笥山顶，当年屈原在玉笥山居住过，后人为了纪念他便修祠于此。近十年一直在做修缮，现在已经是汨罗有名的旅游区。但还是保留了当年的风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参观一下，感受一下两千年前文人留下的足迹。）
　　寇清听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江松月，长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松月将书放在他面前，随口回道：“一些书上有说，有些是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知道的，还有的是听以前老人讲的。”
　　寇清听抿着嘴，小声说道：“可我还是背不下离骚，好多我都理解不了。”
　　江松月拿过他手里书，耐烦的说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句话是当时屈原因为自己佩戴蕙草而被贬，还曾欲加采摘白芷的罪名。两罪其下写的，这样讲明了，是不是就好理解了。”
　　寇清听“哦”了一声，继续指着书中的句子问道：“那这句呢？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这句是他后悔自己不该去做官，想要归隐。”
　　“哦，那这句这句呢……”
　　这个晨读是寇清听入学以来最认真对待的一个早晨，江松月一直不厌其烦的给他解释，一个早上下来，他觉得离骚一点也不骚了，他也能念上几句了，还明白了中心思想。
　　其实寇清听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一向学习没人管，他就懒散。上课想起就听一下，也从不另外花时间去复习什么的，但每次考试也不会垫底。江松月也发现了，寇清听不是学不了，而是懒不想学，每次稍稍提点一下，他就懂了，悟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