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远在别离中》琼弁玉櫻

49、分开

　　几天后，寇清听接到余勤勤电话便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江松月背着电脑包从学校出来，看着车横过马路刚要刷门禁卡进去，瞥见保安亭旁的女人，他快步走了过去。
　　江松月在前面开门，余勤勤跟在身后转头看着楼道。江松月打开门，回头微笑的说道：“阿姨，您请进，房子有些旧。”
　　余勤勤哎了一声，跟着进门。她看了圈屋内，干净整洁，装修简单实用，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江松月放下电脑包，叫道：“阿姨，您先坐，清听马上就回来了。”
　　余勤勤坐在沙发上，看着江松月去给她倒水，一脸慈祥的说道：“小江啊！我家清听给你添麻烦了。”
　　江松月端水递过去，笑着回道：“添麻烦的应该是我，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余勤勤接过水，不太相信的笑道：“我养大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他嘛！他会照顾什么人啊，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
　　江松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结，在她一侧坐下，带着歉意的说道：“阿姨，特别高兴您能来，我跟清听的事让你们操心了。”
　　余勤勤连摆手道：“小江，别这样说。你是个好孩子，清听交给你，我也放心。他爸就是脾气犟了些，其实心里还是接受你的，给他点时间，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松月急忙回道：“您言重了。”
　　余勤勤突然兴奋的站了起来，说道：“对了，我给你们俩带了礼物。”说着拿过刚进门放在门口的袋子，江松月只觉得这还真是两母子，连跳跃思维都是这么相似，不禁一笑。
　　余勤勤拿过袋子里的盒子，递到江松月手里，道：“你快看看，我选了好久，上次清听回来我就准备让他给你带回来的，结果我睡一觉醒来，那小子就跑了。”
　　江松月微笑接过盒子拆开，里面是两条Burberry的围脖，简单的设计，舒适的手感，合适的长度。江松月很喜欢，微笑的说道：“谢谢阿姨，我很喜欢，您眼光真好。”
　　寇清听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推开门就看到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他喘/着/粗/气撑着门，江松月急忙上前道：“好看吗？阿姨送的。”
　　寇清听缓匀胸腔的气，笑着回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余勤勤听着不禁一笑，寇清听上前叫道：“妈，您来怎么不早点通知我，我好去接您嘛！这么冷的天，站外面弄感冒了怎么办？这么大年纪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余勤勤一脸慈祥的看着儿子，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没冻到，刚到门口小江就看到我了。”
　　寇清听回头看向江松月，问道：“你居然还记得我妈长什么样。”
　　江松月不假思索的回道：“阿姨跟当年一样漂亮，很好认。”
　　余勤勤不禁笑道：“哎哟，都老了，我都六十了。”
　　寇清听撒娇道：“哪老了，我妈永远是最漂亮的。”
　　那天余勤勤留下来吃晚饭，这是老母亲第一次吃儿子做的饭。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两人忙进忙出，有说有笑的画面，心慰的笑了。为人父母，能有什么坏心思，只要孩子快乐健康幸福不就好了。现在儿子有自己的小家，有他想守护的人，过着他想要的生活，这就可以了。
　　余勤勤回到家，寇季山有意无意的看了她好几次。余勤勤终于忍不住的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寇季山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坐到沙发上喝茶。余勤勤挨着他坐下，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寇季山不插话，却是认真的听着，偶尔嘴角微微上扬。
　　寇清听刚进门，江松月就问道：“送到了吗？这么快。”
　　“送到了，放心，一直送到电梯口。”
　　“你怎么不上去坐坐。”
　　寇清听换完鞋，挨着他坐下道：“我妈让我早点回来陪你。”
　　江松月拿过遥控器调台，没有回他。寇清听抢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江松月蹙眉看着他，寇清听道：“哥哥，你别撩我啊！”
　　江松月一脸震惊，整个人向后挪去，反击道：“我可什么也没做。”
　　寇清听凑了过去：“可我想做。”
　　江松月手撑在身后，头仰着，将脖子全露在外面，侧着头回道：“我不想。”
　　寇清听盯着脖子咽了咽口水，照着脖子咬了下去，低声道：“你想的，相信我。”接着将人压在沙发上，江松月倒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两人之间，轻声说道：“去洗澡。”
　　“一起。”
　　“我洗过了。”
　　“再洗一次。”
　　说着不等江松月反抗，打横将人抱进了浴室。

　　眼看着学校放寒假了，江松月窝在沙发上翻着书，朝厨房里的人问道：“清听，我后天回老家了。”
　　寇清听回应道：“我送你。”
　　江松月继续翻着书回道：“不用，王硕要给二叔过寿，我跟他车走。”
　　没多久寇清听擦着手出来了，将江松月窝进自己怀里，江松月继续靠着他看书，他玩着江松月腰上的带子。许久后，江松月淡淡的说道：“今年你回家过年吧！”
　　寇清听玩带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把下巴搁在江松月头顶上，没有说话。江松月仰起脖子，看向他，轻声问道：“不高兴？”
　　寇清听低头在额头亲了一下，回道：“怕你不高兴。”
　　江松月不禁一笑，往他怀里钻了钻，道：“那你别回了。”
　　寇清听笑道：“那我真不回了哦！别到时又赶我走。”
　　江松月放下书，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将人拉了下来，吻了上去。许久才放开，轻声道：“早点回来。”
　　寇清听轻声回道：“嗯，好。”
　　二叔的生日，老江没有参加。江松月本不想去，但毕竟他是个晚辈，当年的事老江过不去，他不能一直抓着不放。二叔一家人对他还是热情的，加上王硕在，他装样子也得去吃顿饭。
　　江松月给二叔备了个红包，二叔推辞了一番，还是收了。饭后，王硕跟兄弟姐妹几个在玩牌，江松月带着恰恰在马路上散步。
　　恰恰牵着江松月的手甩来甩去，很是开心，突然转过头笑着问道：“小舅爷，我们这样像不像在谈恋爱。”
　　江松月只觉得这孩子，人不大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他笑着道：“这叫散步。”
　　恰恰不同意道：“爸爸牵着妈妈，爸爸说他们在谈恋爱。”
　　江松月再次笑道：“爸爸跟妈妈可以是谈恋爱，我们不是。相爱的两个大人牵手，才是谈恋爱。”
　　恰恰撅着嘴，继续问道：“小舅爷，小舅奶是跟你谈恋爱的人对吗？”
　　江松月点着头回道：“嗯，是的。”
　　恰恰歪着头，拉停江松月，一脸疑惑的问道：“那为什么妈妈是女的，小舅奶是男的呢？”
　　江松月半蹲下来，觉得得给孩子树立个正确的三观，别因为他俩的事恰恰对男女之事有什么误解。
　　他抿嘴想了想，郑重的问道：“恰恰知道丘比特吗？“
　　恰恰睁大眼睛用力的点头回道：“嗯，我知道，徐老师说过，他是爱神，会射箭，被他射中的人就能结婚。”
　　江松月双手扶着恰恰的肩，轻点头说道：“嗯，因为丘比特射箭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所以相爱的人不分男女。”
　　恰恰似乎是明白了，小姑娘张着嘴大叫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被丘比特射中的人。”
　　江松月微笑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肯定道：“嗯，恰恰真聪明。”
　　两人一直在马路上晃着，恰恰一手牵着江松月，一手甩着树枝在地上刮来刮去。连着阴雨很长一段时间，今天总算出太阳了。阳光洒在身上，给这个冬日平添了几分温暖。
　　恰恰松开江松月的手向前跑去，江松月跟在后面喊着：“慢点，靠边走，小心车。”
　　恰恰跑到前面停了下来，指着路口蹲着的小男孩子朝江松月喊道：“小舅爷，有个哥哥在这里哭。”
　　江松月快步追上，路口蹲着哭的是安康。恰恰上前问道：“哥哥，妈妈说哭脸的孩子不好看。”
　　江松月上前拉过恰恰，蹲下来叫道：“安康。”
　　安康听着声音扬起头，孩子一脸泪痕，脸上还有个红红的手掌印，好像挨打了。江松月连忙问道：“怎么了？谁打你了吗？”
　　安康瘪着嘴，嗷嗷大哭起来：“爷爷打我，奶奶也骂我。”
　　江松月将他拉了起来，牵过手道：“走，先跟我回去。”
　　江松月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着两个孩子，向家里走去。老江老远看到，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恰恰抢先回道：“大姥爷，这个哥哥哭了，他爷爷打他。”
　　老江歪过头看了眼安康，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又骂你爸了。”
　　安康偏过头不说话，江松月不明的问道：“什么情况？”
　　老江指了指安康，跟江松月说道：“孩子大了，想法多了。总觉得自己有个傻子爹丢人，在外面被别人说了，回来就拿傻子撒气，不止一次了。”
　　江松月深吸了口气，将恰恰交给老江道：“你带她玩会，我跟安康聊聊。”
　　老江接过恰恰，道：“好类，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不像话。”
　　江松月蹙眉朝老江说道：“行了，你带恰恰走吧！”
　　说完江松月拉着安康进了屋，安康始终低着头。江松月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江松月先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到没什么大碍，看样子老头还是留了手。
　　江松月低声问道：“安康，我们聊聊好吗？”
　　安康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哽咽着双手在身前来回搓。江松月继续说道：“安康是不是觉得爸爸很笨很没用？”
　　安康缓缓抬起头，双眼含着泪点了点头。
　　江松月继续说道：“安康觉得，有这样的爸爸很丢人。”
　　安康继续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下了头。
　　江松月向他问道：“那有这样的爸爸，你有什么想法呢？”
　　安康抬起头，咬着下嘴唇，片刻后回道：“他们都说我爸是傻子，我妈是疯子，我以后肯定也会变成这样。我讨厌这样的家庭，如果我爸不是个傻子，他们就不会笑话我，不会欺负我。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都是正常的，我的爸爸却是这个样子。爷爷奶奶明明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让他生下我。”
　　安康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全部说完，江松月静静的听着。孩子说完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江松月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他。轻声道：“所以你恨他，怨他。”
　　“是，我讨厌他，可是爷爷奶奶却一直护着他。”
　　江松月待他情绪稳定了些，敲了敲桌子，安康抬头看向他。江松月郑重的说道：“安康，接下来小爷爷的话只说一遍，你好好的记着。”
　　安康擦了把眼泪，坐直身子，看着他回道：“嗯。”
　　江松月坐直身子，看着眼前的孩子，慢慢说道：“安康，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不可选的，每个人的存在也是无可替代的。你爸爸的存在于你爷爷奶奶而言是种幸福，你的存在于你爸爸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你现在就像一颗种子，谁都不知道你未来会长成什么样。但在成长的过程中，你要面朝阳光，扎根土地，吸取养份，将来才能开出最绚烂的花。
　　你爸爸不是傻子，他的世界没有世俗观念，他不会对别人品头论足。他天真烂漫，一尘不染，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只是别人不懂罢了。你爸爸是我在村里唯一的朋友，我特别欣赏他，难道你质疑小爷爷的智商吗？”
　　安康吸着鼻子，用力的摇了摇头。
　　江松月继续说道：“我们都一样，从小都没有妈妈。所以我们更应该做个男子汉，独立坚强，守护家人。你爸爸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无论你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都会是他的骄傲，他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他无时无刻都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安康强忍着眼泪，片刻后自责的回道：“小爷爷，我知道了。”
　　江松月浅笑的问道：“有没有重新认识你的爸爸？”
　　安康用力点着头回道：“有。”
　　“那你还怪他吗？”
　　安康眼泪刷刷的流下来，自责懂事的回道：“不，我更爱他了。”
　　江松月嫣然一笑，上前摸了摸安康的头，轻声道：“嗯，以后有事你可以跟我聊，我们可以像男人一样面对面交流。人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被外界干扰。你就是你，不要在意他人的评价。”
　　安康点着头回道：“嗯 ，我知道了，谢谢小爷爷。”
　　江松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送你回去。”
　　“嗯。”
　　从屋里出来，老江带着恰恰在坪里打球。看着两人出来，老江抱住球急忙上前问道：“聊完了？”
　　江松月点了点头，朝恰恰喊道：“恰恰，大姥爷再陪你玩会，我送完哥哥回来送你回爸爸那。”
　　恰恰乖巧的应道：“好。”
　　江松月拍着安康的后脑勺，道：“走吧！”
　　安康吸着鼻子跟老江道：“大姥爷，我先回去了。”
　　“嗯，听话啊！”
　　“嗯。”
　　到安康家门口，江松月看到江军呆呆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安康进来，有些局促不安，不敢上前。江松月捏了捏安康的肩，轻声道：“去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爸爸听得懂的。”
　　安康仰起头朝江松月点了点头，快步向江军跑去。这时那老两口从屋里出来了，江军父亲正要上前，江松月朝他摇了摇头。老人家停下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儿子和孙子。
　　安康上前，拉过江军的手，眼泪直往下流，哽咽的说道：“爸爸，对不起。我以前不懂事，小爷爷刚跟我说了很多，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然后孩子抱着爸爸的腰，嗷嗷的哭了起来。江军也跟着抹眼泪，将儿子紧紧的抱住。老两口站在一旁，江军母亲抹着眼泪进了屋。
　　江松月心慰的转身回家了。
　　他很理解安康有这样的想法，正常家庭的孩子到这个年龄都叛逆，更何况是这种特殊家庭。安康是江松月看着长大的，孩子本性并不坏。江军虽然智力有障碍，但他父亲的责任从未懈怠。只是如老江所说，孩子大了，想法多了，总会受到外界的干扰。他没有那份心智去分析别人话语的好坏，他只看到生活现实的糟糕，所以他会恨。
　　江松月的谈话，是有针对性的。他并没有说大道理，问题他都看到了，他没有怪安康。他用另一种方式解开了安康心里的结，孩子虽小，但也能懂。尤其是那句：你爸爸是村里我唯一的朋友。他听进去了，江松月在他心里是有份量的，能被小爷爷认可的人，他爸爸一定有过人之处。
　　这场家庭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安康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的确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