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悄离

4、骷髅啖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说的黑夜山有秘宝这事，因此很多人去往了山上寻宝。
　　此次前往黑夜山的是一个名叫大原芦奇来的小混混。
　　他原本是居住在播磨国的人士父亲是一位宝石商人做过很多笔大生意，所以家中还算富裕，可姑且称他为富家子弟，然而因为一次地震，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逃难过来时，身上已无分文，便在街边做起了行乞之事。
　　虽然已沦落到如此境地，他却每天只想着如何花天酒地，逍遥快活，偶尔耍点无赖，钱不够，他便去偷，却也没被发现，因此尚未闹出什么动静。
　　后来有人见他可怜，把他引荐到一家染坊工作，本来就这样安安分分的在染坊里漂缎子也挺好的。
　　坏就坏在他在某一天竟公然在街上调戏一位良家妇女，女人的哭声引来了群众，走也走不掉了。
　　此事在街坊邻居中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芦奇来的工作因此丢了，就算是讨钱也不会再有人给了，甚至可能遭来殴打。
　　“真是死性不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路过的人口中不时传来两声谩骂。
　　就在饿得头晕目眩，走投无路之际，他路过了一家小店，桌边围了好一些人，貌似在聊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诸如发财，宝藏之类的词汇跳进了芦奇来的耳中。
　　他顿时两眼回魂精神了，于是，便也凑进了那群人堆当中。
　　主要讲话的是一个被围坐在中间年约半百的老人。
　　老人身穿一件颜色极深的紫色广袖，皱纹遍布深深的横刻在了脸上，但老者须发并未花白，看起来也很有精神，仅留有少许胡须，呈波浪状的紫色长发近乎乌色，发丝蓬乱生长，一双如同野兽般的黄眸子里似乎正微微发出黄光。
　　这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精明的老人。
　　老人嘴里露出两排黄牙，笑眯眯地说道：“我听闻那黑夜山的鬼怪最爱收藏奇珍异宝最不值钱的都得是黄金，只要能拿走一块都能发家致富咧！”
　　“呵，那山上那么多的鬼怪，又有谁敢上山拿宝贝去啊。”有人直截了当的拆他的台。
　　老人用鄙夷的目光瞥了那人一眼，吼一声道：“谁说不能拿宝贝的！？”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沓符纸，道：“我这东西可是那专门除妖的道摩法师制作的，只要带在身上啊，那妖怪就看不见你了，已经有好几个人从我这买了符咒拿到宝贝啦，此刻正不知在哪个府上享着乐呢！”
　　人群中有人乐呵道：“老头，若不是那个安倍晴明失踪了几年怕就不是道摩法师了吧？”
　　老人装作没听见。
　　“那你怎么不去？”又有一个人问道，那老人便突然摆出一副病痛的样子，说道：“哎呀，你啊，你啊，我这老身子骨，哪还有什么力气上山去哟，机会都是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啊！”
　　众人虽半信半疑，但黑夜山的这个传闻确实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还听说真有人声称自己拿到了宝贝，但对于老人的符咒却是半点不信，很快就四散走开了，只剩下芦奇来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
　　老人见没一个人买他的符咒，垂头丧气地低头看着桌案，却见芦奇来的身影仍站在桌案前，便道：“年轻人，要来一张嘛……？”
　　“哦……”芦奇来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两枚钱币，道：“这些够嘛……”
　　老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这年轻人，有手有脚的身上就这么点钱？还没饿死也算是奇迹了。”
　　虽是这么说，但老人还是拿走了芦奇来手中的那两枚铜币，抽出一张符纸，囔道：“要不是看在今天没生意的份上才勉强卖给你。”
　　望着从手里接过来的符咒，芦奇来静默半响，寻思道：“与其在这里等着被饿死，还不如去搏一搏，到时候看谁还瞧不起他。”
　　回过神来时，老人已经走了，桌上还留有一些残羹剩饭，他拿着吃了填了填肚子，便朝着黑夜山出发了。
　　二.
　　寒冬刚过不久，现时令虽是初春，但天气亦时常阴凉，很不幸运，今日恰好是个冷天气，芦奇来身上只穿了几件破衣烂衫，山上不时刮来一阵冷风，芦奇来冻得直哆嗦。
　　“真该死！”芦奇来忍不住咒骂一句。
　　“这山上还真是跟它名字一样黑不溜秋的，这要怎么找宝物啊！”如芦奇来所言，黑夜山上阴沉沉的，光线极为暗淡，此时他正坐在路边的一个亭子里休息。
　　“怎么说，也最多才到申时，怎么就这么黑了呢？”芦奇来忍不住又嘟嚷起来。
　　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只盼能尽快找到宝贝，然后好赶紧下山，看样子这座山在太阳下山后就会彻底黑下来了。
　　“那老头不是说宝物好找的嘛，怎么什么都没有。”山上的气氛着实令人感到不安，芦奇来或许觉得抱怨几句会让自己好受些。
　　忽然，他摒住了呼吸，前方出现了一团飘荡在空中的东西，幽幽的蓝色光芒正一闪一闪的。
　　“那是鬼火么……。”芦奇来思忖着，狠下心来慢慢靠近。
　　“哦，是鬼火。”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
　　“既然有鬼火那应该也有坟墓吧，再往前边看看吧，宝物不都是藏在墓地里吗？芦奇来幻想着自己是一位残酷无情的盗墓者继续往前走去。
　　“哎呀！”突然他大叫一声差点被绊倒，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是又软又硬的东西。
　　他恼羞成怒的踢开那东西，东西上面的土灰刷刷抖落——随后，芦奇来辨认出来那是一节人的大腿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突然，又有一样东西掉在了他的脸上又黏又湿的，他用手拿了下来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辨认出是人的眼珠子，已经腐烂了。
　　他吓得赶紧扔了。
　　“这是…从哪里来的…”芦奇来有些喘不过气来，感觉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算了吧……”他那股热血的劲头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径直了往回走。
　　“怕不是有会吃人的东西……”芦奇来慌乱的循着来路往回赶，天越来越黑，他就要看不清楚了。
　　“惨啊！惨啊！”路过之前休息过的凉亭时，芦奇来看见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那里。
　　“都死了……都死了……”
　　“不该来啊……不该来啊……”
　　女人嘴里絮絮叨叨着。
　　“莫非也是来这里寻宝的人？”见到这里还有人，芦奇来心中一喜，走到女人的身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谁？！”女人用凄厉的目光盯着芦奇来。
　　“我……”芦奇来有点懵，心想这人反应也太激动了吧？
　　“到底怎么了？”芦奇来向女人问。
　　女人收回目光，道：“你问我，我的事？”
　　“是啊。”芦奇来说。
　　“你是来这里找所谓的宝物的吧？”女人又问。
　　“嗯”
　　“找到了？”
　　“这个…倒是没有。”
　　“这山上没有宝物，我和我的丈夫孩子就是被骗到这山上来的。”
　　“这……”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在天黑前就下山。”
　　“真的吗？”芦奇来喜道。
　　“是啊，我的丈夫和孩子还在等着我呢，一起下去吧。”
　　“好啊，好啊。”芦奇来跟在中年女人的身后走着，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漆黑的四周只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芦奇来感到有些奇怪，向女人问道：“你为什么没跟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待在一块呢？”
　　“他们很饿。”女人说。
　　“什么？”芦奇来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过他渐渐害怕起来，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有些诡异。
　　“他们在哪呢……？”芦奇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在这里啊。”女人停了下来。
　　此处赫然躺着两具森森的白骨。
　　“吃的肉渣子都不剩啊！！”女人咬牙切齿道。
　　“可怜啊！可怜啊！”她又恢复了刚开始时的那副样子。
　　“那你怎么没事！”芦奇来受不了她了，怒斥道。
　　中年女人马上不说话了。
　　她转过身子面向着芦奇来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那绝非正常人该有的样子，眼睛向上吊起，嘴角几乎咧到鼻子那么高，颧骨突起，牙齿紧紧的贴合在一起，眉毛被挤到了额头，虽说是在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也被吃了啊，咯咯咯……”一块皮肉从女人的脸上掉了下来。
　　随后，头发开始脱落，眼珠子掉在了地上。
　　如同迅速融化的水墨画般，女人已然成为了一具森森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