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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狐妖惑众之言 ...

  •   作为本卷最后一个故事,我想在此写写晴明的母亲。
      据《葛叶物语》所载,安倍益材自恶右卫门手中救出一只白狐,这白狐是和泉国信太森林中修行多年的狐仙葛叶,后化身为人形与益材相恋,之后生下晴明,又在生下晴明六年之后不辞而别的凄美故事。
      但根据《信太妻》中的记载,其实晴明的父亲安倍益材所娶的应是当时位阶卑下的卖艺女子,有了白狐葛叶的传说,便巩固了晴明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这一举措也的确著有成效,虽然《葛叶物语》的记载,看来不切实际,但后世多数人也包括笔者在内,都更加青睐于《葛叶物语》中所记载的故事。
      但《葛叶物语》对于益材和葛叶两人之间的恋情,并不详尽,葛叶最后为何离开父子二人,书中也同样没有表明。
      只道是晴明五岁时,意外见到母亲狐狸的身形,分别的时刻于是到来。
      不妨作此猜想——她是因人妖殊途这一理念而被迫离开。
      说来或许俗套,但也许只有这样不留余地的形势,才能让如此情深意切的感情断舍分离吧。
      二.
      位于和泉国信太森林中供奉的稻荷神社(日本所信仰丰收神,粮灵之神,兼管渔业等),据说因其许愿灵验的缘故而香火鼎盛。
      前来参拜和还愿的人络绎不绝。
      有个名叫安倍益材的男子。
      其父本是豪族,因为奸人的谗言而被没收庄园领地。益材无时无刻不思再兴家门辉煌,光宗耀祖。
      他也听说了在信太森林里的稻荷神社非常灵验,于是决定前去参拜,以期神人庇佑。
      时值三月,春雨绵绵。
      森林里的草经过雨水的滋润后青翠欲滴,但益材的裤脚也因此被露水浸湿,他的靴子上还沾上了不少的苍耳。
      比针还细,比丝还柔的连绵细雨从天空中飘荡下来,附着在青枝绿叶上,使它们的颜色更显得醒目鲜明。
      雨丝似有若无,若是一直都待在屋子里,屋里的人也许不知道外面正下着雨。
      长时间在林中行走,穿过幽静小道,衣袖拂过两边的青萝枝叶,所穿衣物便因吸附了枝叶上的雨水而变得沉重起来。
      忽见得前方道路两旁布满了红色鸟居,益材穿过鸟居望见一座神社。
      连续阴雨,近日来的人不多,香炉里插着还未燃尽便熄灭了的香,案上说不尽杯盘之盛,品物之丰。
      益材来得匆忙,没带祭祀供品,便在一棵巨大楠树下的水井净了手,至台下,望见神像,合掌参拜,止不住泪如泉涌,道:“弟子益材耳闻大神无量宽宏,特来拜谒,前年弟子父亲遭奸人陷害而被没收领土,放逐至播磨国悲愤而死,其实弟子父亲为人清正廉洁,弟子亦尽心侍奉皇帝膳食,大神可慧眼明鉴,正是这飞黄腾达之际却遭小人妒恨,馋言诬告,以至今日局面,如今弟子父亲已然逝去,只在临死前曾万般嘱咐弟子重振昔日家门辉煌,望大神垂怜庇佑,教弟子不负父亲遗愿也!”
      又将那奸人是如何诬陷子父二人等诸多前事在神前流着泪备陈了一遍。
      一时又没抑制住真情流露竟俯伏在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藏身在神社隐秘处的白狐听他一番衷情诉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这男子的遭遇实在令人怜悯,然而,稻荷大神已离居此地久矣……”
      原来,稻荷大明神现如今并不在神社,数年前海边遭受魔难(指地震鲶灾害),大神亦在同年十月离此镇压魔难至今未归。
      数年来白狐藏身在神社内,日复一日聆听信徒祈愿,代行善事。
      这白狐素有恻隐之心听了益材的话后,又想:‘我法力低微,他此番誓愿我无力相助,倒不如出去见他一见,也好作个慰藉。’
      这白狐一般不在人前显现,此番出于同情,却从藏身之处现出身来。
      益材正举袖拭泪,忽见一白狐从神社内跳将出来,心里暗喜道:‘狐狸乃稻荷大神显化,想必大神已听到我之夙愿,再兴安倍家之荣耀有望也!”
      遂又倒身下拜,虔诚拜了几拜方才喜滋滋离去。
      三.
      道满孤身一人在世间游走,走到哪儿算哪儿,现身在河内国,途径一所宅院。
      道满驻足,望向门内,庭院里的下人们似乎正为某事忙乱。
      道满低头笑着,旁若无人般走进去。
      一名下人在看见道满后随即喝止:“站住!是谁让你进来的?”
      道满停下脚步,若无其事说:“看起来你们正为什么事发愁啊。”
      “让我来治治吧。”道满接下来如此说,他似乎知道府上正发生何事。
      下人们望向道满,露出疑忌般眼神。
      道满看似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穿深紫色广袖,发丝同样是紫色,而且比衣服的颜色还要深,近乎乌紫色的波浪状长头发披在肩上。
      他的眸子是黄色,如同野兽一般,虽容貌俊丽但眉眼间的神态却给人散发出戾气的感觉。
      下人们问他的名字后,道满如实回答。
      下人中似乎有人听闻道满名号。
      “据说,是一位高深莫测的法师。”于是,下人将道满带进屋。
      道满在门前止步,道:“先说好了,我可不是免费帮你们看病。”
      下人道:“若能治好病,我家大人自然不会亏待你。”
      恶右卫门躺在被褥上,面色苍白,嘴唇也呈现发白的迹象,两眼空洞,看起来了无生气,几个下人围绕在身边,都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外面的下人将道满带进屋后向恶右卫门说明情况,恶右卫门却好似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病怏怏地扭过头来看了道满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
      下人向道满解释恶右卫门身上并无任何疼痛类的不适,只是身子益发虚弱。但道满不听,径直走到床前,把手上提的布包扔在一旁,说声“失礼”,伸手掀开恶右卫门腹部的衣物,笑道:“呵呵……果是如此。”
      道满俯视恶右卫门说:“得亏你遇上了我,否则将会有性命之忧。”
      因为恶右卫门身上的疾病,并非普通的人或一般咒术师所能治愈。
      在此之前,也有其它药师和阴阳师前来看过,但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恶右卫门的腹部看起来无甚异样,道满却好像了如指掌般扬起唇角。
      他将扔在一旁的布包拉过来,解开结,露出个覆着褐色兽毛的东西,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冲鼻而来。
      道满若无其事取出那东西。
      “那、那是什么?”下人问道满。
      “是牛的生皮。”
      “牛的生皮?”
      “从活牛身上剥下牛皮制成的袋子。”道满有些懒得解释的回道。
      “生、生……”
      众下人的眼神露出恐惧。
      道满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眼神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而且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更令人恐惧。
      “必须有人拿袋子举在上方,谁能胜任?”
      自然,无一人敢上前来拿着袋子。
      “谁来?”道满以炯炯发光的双眼瞪视着众人再度问。
      没办法,只好派出一人按道满指示拿着牛皮袋举在恶右卫门肚脐眼上方。
      “等着吧。”道满如此说时,袋口不断往下滴落鲜血——是刚剥下来不久的新鲜牛皮。
      鲜血准确滴落在肚脐眼的位置,恶右卫门腹部开始逐渐显现某种黑色条状物——类似妊娠纹样的痕迹不断爬满恶右卫门的肚皮。
      “接下来……”
      道满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有不知是什么咒语的符纸贴在牛皮袋上,并拢食指和中指凑在唇边低声念咒。
      念毕,将手指覆在恶右卫门肚皮上。
      ——结果。
      恶右卫门的肚皮开始抖动起来,如波浪般高低起伏。
      肚皮上如瘢痕般微微隆起的竖纹也逐一开始往肚脐眼的方向蠕动,似乎某种生物在流淌的血液内游移。
      每当肚皮上的黑色纹路抵达肚脐眼时,即从肚脐眼内探出一条黑色的扁平虫子,似急于从肚脐内抽身出来从而疯狂将身体扭摆成S型。
      “咻”的一声——类似水蛭般的生物,像是追赶自上而落的鲜血般,从下方跃向袋子。
      每有一只虫子从肚脐内扑进袋子,恶右卫门肚皮上的黑色纹路即减少一条。
      待反复进行到最后一只虫子跃向袋子,恶右卫门肚皮上的黑色纹路也全部消失殆尽,道满却低沉着声音说:“还没完……”
      由于鲜血滴落的位置,始终对着肚脐眼,那里已积聚大量鲜血。
      道满伸出右手手掌贴在恶右卫门腹部将聚于肚脐眼的牛血在肚皮上打着圈儿似地揉搓起来。
      恶右卫门的肚皮已是鲜红一片。
      过了一段时间,恶右卫门原本平坦的肚面开始不规则地剧烈震颤,发出滚烫类似骨血沸腾的声音,恶右卫门不停翻着白眼申吟起来,下人们都紧张地屏住呼吸,话也说不出来。
      “呵呵……忍耐一下,很快就好。”道满不怀好意的笑道。说毕,恶右卫门的肚子果然渐渐停止颤动。
      按理来说,血液干涸后至少在皮肤表面留下一层血痂,但恶右卫门肚皮上的牛血却如同蒸发般消失于腹中,像是被吸进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恶右卫门肚皮浮现出数十颗密密麻麻的黑点。
      道满右手握着针,并在黑点上扎下针,取出针后,便用手挤出像是细长黑色蚯蚓的某物。
      道满任由那东西不停在恶右卫门肚皮扭动应是尾部的部位,然后重复此行为在其它黑点上扎针。
      每次挤到无法再挤出更多长度的时候,便停止费力,继而在其它黑点上扎针,也有被完整挤出来的虫子在肚皮上面爬动。
      并非如尺蠖般弓着爬行,而是像蛆虫般前后一收一放蠕动爬行。
      “有筷子吗?”道满侧过头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人。
      “有、有的。”下人面向道满哆哆嗦嗦的回答后,便出去取来筷子。
      虽有被从肚子中挤出来的虫子,但大部分虫子似被卡在半途中从而无法被挤出,在恶右卫门肚皮上密密麻麻地扭动身躯。
      真是骇人眼目的光景。
      道满右手握筷子,神情毫无波动地夹住在肚皮上面爬动的虫子,夹在筷尖的虫子仍在蠕动,为避免虫身将筷子缠住,道满快速地将其抛进牛皮袋内。
      清理完在肚皮上面爬动的虫子后,道满连续不断用筷子拽出在肚皮上面扭动的虫子,并将其甩进牛皮袋内。
      “法、法师大人,这些是什么?”下人惶恐的问。
      “蚂蝗。”道满持续同样动作的说。
      “大人体内为何会有这样多的蚂蝗?”
      “你家大人不甚让蚂蝗精进入体内,若非我将这些蚂蝗诱至体外,否则会被吸干血液而死。”道满淡然的说。
      聚集在袋子中的蚂蝗愈渐增多,吸附在袋子内侧的蚂蝗,似因争夺袋子中的新鲜血液而缠成一团,使得袋子不停地一鼓一胀。
      负责举袋子的下人自能感觉到其中的动静,尽量地把头远离袋子,挤眉弄眼的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道满放下筷子时,恶右卫门肚皮上已没有任何蚂蝗,但原本鼓胀饱满的肚子却变得干瘪塌陷下去了。
      道满自下人手中夺过袋子时,顺手捏住袋口并束紧,问恶右卫门:“这样,也算完成了一半,大人现在感觉如何?”
      恶右卫门总算恢复了些气力,答道:“感觉……是轻松了许多,但是您说只完成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在你体内尚不能一次性拔除,所以日后我会再来,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不能保证能够准时出现,若在我来之前,你就被吸干了血液而死,那可就没办法了。”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那、那该怎么办?”
      道满转而对那群下人说道:“多给你们家大人准备些补气血的食物。”
      道满左手提着袋子,看样子是打算走了,但随即伸出右手,下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
      “钱呢?事前说好的。”道满说。
      一名下人起身,经受恶右卫门指示,取来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块金子。
      出手很阔绰。
      道满很满意,又道:“要饮雌狐的生肝,若是和泉群信太森里野狐的肝脏或许会更胜一筹,呵呵……毕竟,那里也算得上是块风水宝地。”
      恶右卫门回道:“望您能早日过来。”
      道满举起左手提的袋子:“这个,要留下来吗?”
      没人回应。
      “没人要,我带走了。”语毕,跨开脚步。
      道满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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