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仁德十二年
长平公主两岁已经说一些只言片语，李长安也六岁了，得空了总是来亲自教妹妹识字。
有时随同李长安一起来的还会是容瑾年或者是李长珺，李长珺来的次数要较多一些。
长平公主与李长珺也是熟了，经常围着李长珺脆生生的喊着二哥，带着小孩的特有的奶腔，好听极了。
陈珂因为生下长平公主，身子有了亏空，太医院的太医终日调药也不见有什么好转，身子时好时坏的，李长安颇为担心。
母亲得了病，长平公主岁数还小，好动，李长安就总是带她在身边，为了不惊扰到母亲休息，兄妹晚上也一起睡觉，有时也会多一个李长珺。
在书院的时候，李长安也总是会去找容瑾年，帮忙一起看看自己母亲的病症是何？
希望医治好了母亲，可以早日康复。
又过了两年
母亲熬过了李长菁的生辰，却没有熬过那个极寒的冬日。
留下李长安两兄妹，便撒手人寰了。
陈珂走之前，曾和李长安聊了一小会儿。
李长安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已经瘦弱不堪，面如死人，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眼睛还在打转。
可能连李长安都会以为母亲已经去了。
李长安伏在床边，眼睛都染上了一层薄雾道：“母亲，你到底是害了什么病？为什么不愿提起？”
陈珂右手在床边摸了摸，摸到了李长安的小手，方才放下心，微笑轻声道：“元元啊，我的元元啊，以后阿娘不能看着你和余欢成家了。”
“阿娘。”
“乖孩子，我知你心地善良，你且听阿娘一句话，皇上于我们有恩，我们要知道知恩图报。”
“阿娘，我知。”
“知道就好，元元啊，以后，余欢，想嫁人了，你……一定要做个好哥哥，替她……替她向她未来的夫君把把关，你……眼光……向来，就好。”
看着陈珂说话都如此痛苦的模样，李长安眼里的泪水决堤了。
“阿娘，我……求求您，不要说了。”
“元元啊，娘再……最后说一事，你……以后若是有了……欢喜的人，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李长安：“……”
“不论男女，你……你喜欢就好了，我和你阿爹都是同意的。”
李长安忍着自己的抽咽声，死命的点点头。
“娘的元元不哭，你身子不好，哭了定是要……发几日高热了。”
“阿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陈珂终于还是忍不住喉间的腥甜，侧着身子，吐了一口血，李长安的衣摆上都溅了不少。
纵使有千言万语要交代，陈珂也是没有气力再说了。
李长安顿时哭腔全部显露，抓紧陈珂的右手，喊道：“阿娘，娘！！！你……你别不要我和余欢，我们……会很乖的……”
越说声音越小，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了，多可悲啊！
“别，别不要，我们……我们真的……真的会很乖的，阿娘！”
陈珂看着泣不成声的儿子，没有办法大声训斥，只是想着安慰一下。
可是左手终究是没有揉揉自己儿子的发顶，就那样没有任何生气的垂下去了。
李长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抽泣着，将自己抓着的那只渐渐变凉的手，慢慢的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发顶上。
“阿娘，你好久没有这么摸我头了。”
“阿娘，你别睡了，好不好？”
“阿娘，我是不是以后都没有母亲可以喊了？”
“阿娘，你太偏心了，整个心都偏到阿爹身上去了，半分都没有留给我和余欢。”
“阿娘，娘，母亲，我……”
说着说着，又竟是不由自主的放声大哭起来了。
“哐”殿门终究还是被暴力的推开了。
容瑾年看着伏在床边的少年，衣摆也是沾上了一些血迹，心自觉的揪成一团，疼的他说不出话来了。
一群宫人就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进去将皇贵妃的遗体搬走。
容瑾年双眉紧皱，忍着心疼，咬字极重，“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子初，看着长平公主，切勿让她靠近这里。”
“是。”
容瑾年深吸一口气，步子间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步履缓慢的不行。
像是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李长安身旁，胸口堵的慌道：“子初，请节哀。”
李长安拿下头上的手，缓缓转过头看着容瑾年，扯着一个极丑的笑容给他看，“瑾年哥哥，我没有阿娘了，你知道吗？我阿娘不要我和余欢了，我们也如路边的乞儿别无二致了。”
容瑾年已经心疼的喘不过气了，心疼这个身子骨单薄的少年，都疼到了心尖尖上了。
容瑾年伸手将李长安拉起来，结结实实的抱进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容瑾年觉得自己才活过来，许是医者仁心，见不得李长安那般痛苦，笑着比哭还难看。
容瑾年怕李长安推开自己，只得紧紧的抱着，下巴抵在李长安的发顶，李长安将头埋进容瑾年的怀里。
“除了余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容瑾年宽慰道：“子初，李长安，你且听着，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容瑾年，就算别人都不要你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
“长安，对不起。”
“长安，以后都不要哭了，你身子骨弱，经不起大喜大悲。”
“长安，你在听我说话吗？长安？！”
容瑾年将怀里的人拉开一些距离，果然李长安双眸紧闭，面色泛白，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
容瑾年一时情急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直接将李长安抱在怀里，急匆匆的出了殿门，将李长安抱回他的寝殿，还让宫人请来御医。
李长安这一病病的时间也算长了，陈珂都下了葬，他都没有醒过来。
对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旧疾，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配些补药，补补身子。
终于在陈珂头七这日，李长安终于还是醒过来了，只是双目没有平时的有神了。
容瑾年是臣子，不宜待在此处，早早的就被皇后用了一些礼仪束缚给撵走了。
吕芸就一直守着李长安，许是心疼的不行。
李长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顶，道：“阿娘，阿娘……”
吕芸心中不忍，轻轻将李长安抱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眼眶也有些泛红。
听过陈珂说的，李长安从小身子骨不好，不宜大喜大悲，极易得高热，需好生看照才行。
开始吕芸还以为这种无稽之谈的事情，许是陈珂怕自己为难她们母子才说出来的瞎话。
此时看来，还真的是这般，不能磕着碰着。
吕芸轻拍李长安的后背，轻声细语与平日里的强势不同，“元元啊，不伤心，不哭了，阿娘在这里，阿娘在这里。”
说着，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忍不住在自己心里谩骂起李恂：何必做的如此绝情，当真是自古帝王无心，错杀百人不放一人。
李长安没有任何的声响。
吕芸放开李长安才知道，李长安又睡过去了。
吕芸叹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将李长安放在床榻上，吩咐身边的宫人不得打扰李长安休息，自己回自己的宫里用会儿膳，然后就过来。
但是，吕芸回到宫里，膳食刚刚摆好，李长安宫里的人就急冲冲的又跑来了，说李长安不见了。
吕芸当时心头一颤，顾不得自己许久未进食了，立马就朝殿外跑去。
整个后宫上上下下，最后在陈珂生前居住的宫殿外的园子里，找到了已经被大雪裹住跪着的李长安。
李长安穿的单薄，身子又开始发热了。
吕芸急忙将李长安抱回自己宫里，自己亲力亲为的着手照顾着。
李恂政事繁忙也是不曾来看过一眼，李长菁来过几次，吕芸怕自己无暇顾及到，让李长珺好生照顾这个妹妹。
吕芸看着李长安被高热折磨的不成样子，心都揪起来了，就怕不能完成陈珂的嘱托，有愧于她。
耳边又响起了陈珂的话。
“娘娘，我的时日恐怕不多，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元元，若是我走后，还望娘娘多替我照看一下他。”
吕芸听不得陈珂说的这些丧气话，厉声道：“你怎如此，孩子当然是生母带着好些，他又不是什么物什，少说这些丧气话。”
陈珂双目泛红，道：“娘娘，人各有命，他不是皇上的孩子，若是我出事，他必会如乞儿一般。”
“你……”吕芸一时噎住，仔细想想陈珂说的也不错，“我虽抵不上你一个做生母的，但是吃食，我也是不会亏待他的。”
陈珂面色苍白，摇摇头道：“不是的，娘娘，元元自幼身子不好，不宜大喜大悲，时常会得高热，劳烦娘娘替我多照顾一些，他不是皇子，绝不会动长珺的储君之位，只求娘娘让他好生活着。”
吕芸只觉得陈珂是在诓她，许是她怕她自己走后，吕芸会虐待李长安，才出此言。
谈话不了了之，吕芸挥袖，心生愤懑而去，却是没有注意到宫殿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片淡淡的阴影。
吕芸此刻心中也是懊悔不已，但是好在李长安还在她亲手照料，心里还是安心了一些。
天气不见转好，反倒大雪越下越大了。
李长安多日高热不退，吕芸心中不安，饶是李恂也抽空过来看过几次了。
吕芸最怕的就是李长安熬不过这个寒冬，撒手跟着陈珂去了，到时候心中有愧于陈珂。
好在，后来容瑾年请来了一位游历四方的老神医。
老神医新开了一个药方，李长安喝过药之后，高热也是慢慢退下了。
躺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醒过来了。
若是再不好，李恂都要以为李长安得了疫症，差点就要被侍卫拖到宫门处去烧死了。
要不是吕芸拦着，如今哪还有一个李长安的存在。
吕芸不禁又想起了陈珂的话，李长安不是皇上的孩子，她死后，真的就如同乞儿一般。
若是得了高热的不是李长安而是李长珺的话，吕芸觉得后果也是一样的。
李恂向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若是心慈手软的话，当初这个皇位就不会是他的了。
果真还是那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到了开春，李长安的病已经痊愈了，一样的还是送到书院去读书了，没事的时候李长珺也会带着李长安去武院，看着自己骑马射箭。
李长安虽然羡慕李长珺骑马射箭好不潇洒，但是也清楚自己的身子不宜做那些事情，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了。
李长珺练习骑马也是无暇顾及李长安了，李长安觉着无聊，就一人乖乖的坐在观马台，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子初。”
想的正是入迷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李长安的思绪。
李长安茫然的抬起头，就看到容瑾年一身黑色的劲装站在自己身边。
“瑾年哥哥，你也在这里啊？！”有种明知故问的意味在里面。
容瑾年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玉坠，递给李长安，耳垂粉红，道：“送给你的八岁生辰礼，不要嫌弃。”
李长安站起来，看着容瑾年虽然面冷，但是耳垂的粉红，心里大概也知道面前的大男孩是害羞了，不由得笑了笑。
“瑾年哥哥有心了，我很喜欢。”
李长安接过玉坠，在手里看了许久。
容瑾年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道“这是暖玉，上次那位老神医说你是畏寒体质，带一块在身上，总归身子要利爽许多，我替你戴上？！”
李长安微笑着点点头。
一个玉坠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李长安平视正好看着容瑾年的脖子，看着容瑾年的喉结，李长安竟然没出息的脸红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好了许多，李长安好了，容瑾年就不好了，李长安的呼吸都打在容瑾年的脖子上。
容瑾年憋的面红耳赤，给李长安绑好坠子，什么都没有说，猛的一转身，调整自己的呼吸。
李长安不知道容瑾年怎么回事，就静静地站着看容瑾年怎么了。
“瑾年哥哥，你怎么了？！”
容瑾年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热。”
李长安歪着头，想看清容瑾年脸上的表情，可惜看不到，再扭头看看天上，嗯……没有太阳啊。
不禁疑惑道：“热？！”
容瑾年又转过身，看着李长安，道：“嗯，有点闷热，骑回马就好了。”
“瑾年哥哥会骑马？”
容瑾年：“会，子初想试试吗？”
李长安眼里亮亮的，道：“我也可以骑马吗？我身子骨不好也可以骑马吗？”
“你我同骑一匹？！”
“好啊！！！”
容瑾年嘴角含着笑，“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牵马。”
李长安止不住心里的欣喜，道：“好，我等瑾年哥哥。”
等了一刻钟，容瑾年才骑着一匹半人高的马进入马场里，行到观马台。
容瑾年朝李长安伸出一只手，微笑道：“子初，过来吧。”
李长安毫不犹豫直接握上容瑾年的手，慢慢的跨到马上，被容瑾年圈在怀里，前胸贴着他的后背。
李长安背对着他，他也不再隐藏自己脸上的表情，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
双手抓着马的缰绳，慢悠悠的向李长珺的方向而去。
骑在马背上的李长珺看着向自己骑马而来的两人，手上的弓箭差点就拿不稳了，箭矢差点就掉地上去了。
惊得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李长安心情好好，笑道：“长珺，你在干什么？”
李长珺如实回答，“我在练习射箭，你怎么与容公子同骑一匹马？”
李长安不解道：“同骑一匹，有何不妥吗？”
李长珺可能是真的眼瞎，没有看到容瑾年瞪他，还继续嘀咕道：“同骑一匹，不挤吗？还……”贴的那么近！
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就瞧见了容瑾年那不容忽视的冷眼了。
李长安没考虑到这一层，扭头看着容瑾年，一脸乖巧道：“瑾年哥哥，你觉得挤吗？要是觉得，就让我下去吧。”
容瑾年轻笑出声，如春日的暖阳一般，道：“无碍，你身子弱，不宜独骑一匹，我带着你就行，今日正好将射箭也教教你。”
李长安脸上藏不住惊喜的神情，道：“真的吗？”
容瑾年点点头。
“谢谢瑾年哥哥。”
容瑾年侧着上身，拿过马鞍上配好的弓箭递给李长安，然后轻轻握着他的两只手，搭箭拉弓，然后找准靶心，放箭。
找准感觉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一箭正中靶心。
李长珺不禁双目圆瞪，这样也行的吗？
在李长珺震惊之际，容瑾年给李长安指错误了。
“刚刚，手绷的太紧了，轻松一点，不用使蛮劲，慢慢来。”
李长安有些羞愧，“我是第一次碰弓箭，不知道怎么做。”
容瑾年笑道：“你做的很好，多加练习会更好的。”
这一夸，李长安只觉得和往日夫子的夸赞都不同，不禁有些脸红。
李长珺就在他们旁边，他可能觉得他自己见鬼了。
容瑾年什么时候转性会夸人了？
两人靠的这么近，还有说有笑的，平日上课都是绷着一张脸的人，今日怎么如此爱笑了。
许是做梦，梦还没醒，回去定要好好休息。
不喜别人触碰，两人还贴的这么近？
今日不是我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是那容瑾年没喝药就出门了。
绝对不是长安的错，绝不是，绝不是！！！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