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城。》三四。

5、那个他。

　　她忽然觉得心口很堵。
　　她走到路口，拦了车。说了“当归”两个字。
　　当归是这里附近最近的一间酒吧。却不似一般花红酒绿的酒吧，它很纯粹。也或许只是因为她喜欢那句“当归，当无处可归，如何归？”的说法而已。
　　走进酒吧才发现，原来单身的人还是很多的。不，是都是单身的。那是当然的了，哪个有情侣的人会在这种节日一个人来酒吧喝到天亮呢？她笑自己。随后眼睛一扫发现竟然没有座位了，她叹了口气。
　　有人上前搭讪，她指着旁边只有一个女人喝闷酒的方向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接她的。然后就坐了下去。男人悻悻的走掉。
　　解决了麻烦，她对女人抱歉的一笑。我可以坐这里吗？
　　女人转过了头，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女人其实长的风华绝代。再看，忽然觉得她跟记忆中的某一个面容覆盖了。舒白忽然觉得好笑。今天真是见鬼了，尽是遇到一些老熟人。
　　她随口问道，跟何关阳可好？
　　只见女人诧异的张大眼，半天才问，妳识得他？
　　她点了点头。他是我高中前辈。你们当时是很有名的一对。
　　女人黯然道，我们……分手了。我今天约他出来本想要复合，他却拒绝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毕业之后，他找工作处处碰壁。即便他在学校运动好学习好脑子好长得帅，在找工作的时候也不会比较吃香。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找了份薪水不怎样的工作。开始她还无怨无悔的鼓励他，久了，她便觉得累，开始不满了。她责怪他没有出息，终于，她忍无可忍的甩了他。现今自己事业稳定了，就又想起他的好，于是回头。
　　她听着面前这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对她说着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越说越激动，越说哭的越凶。女人把心里所有的不快一股脑的倒给她，也没问她想不想听。谁想听自己爱着的人跟另外一个女人的美好过去啊，神也没那么伟大。
　　该哭的是她吧。明明她心里有那么多的疼，为什么她却要坐在这里安慰这个女人呢？难道把痛说出口的人才真的痛吗？更何况，她不记得她们有多好的交情。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
　　这个女人，曾经拥有那么纯净的笑脸，美好无暇的像一个天使。而如今，却被柴米油盐弄的变成了每天不知道会擦身而过多少次的红尘俗人。
　　身边的絮絮叨叨忽然停了，她奇怪的转过头，看见女人已经醉倒在桌上。她伸手推了推她，女人完全是纹风不动的迹象。她叹了口气，点了根烟，仰头靠在皮沙发靠背上。吸入，吐出。吸入的烟是全部，吐出的却不到吸入的一半。于是她被呛到了。
　　她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是学不会抽烟呢。想摆摆样子都不行。
　　她笑着弄熄了烟，结了帐。扛着酒醉的女人往外头走。她探出手，在女人大衣口袋里摸到手机。她看着手机发怔，许久，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翻找手机里的联系人。通话记录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何关阳。她按下了通话键，等待被接起的嘟嘟声，漫长的像是几个世纪，她的心跳竟然乱了起来。直到快转到答录女声的前一秒，手机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了温和的男声，却是烦恼的语气，喂。
　　他看来不是很想接到女人的电话呢。
　　也对。是男人没有一个会不生气的。他烦恼虽烦恼，却还是接了。算很大度了。
　　她微笑。你好，这手机的主人喝到不省人事，我问不出她的住址，所以只好用她的手机找熟人来接她了。
　　非常官腔的口气。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叫他来接她。她不想自己亲手制造有可能复合的机会给他们。可是，她实在太想见他了。太想太想。这个念头强烈到盖过了一切。
　　那边有短暂的沉默，似是在思考。须臾男声才问，妳们在哪？
　　当归门口。她答。
　　我十分钟就到。他说。
　　挂了电话，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凌晨的街道。还是一样的车来车往。喇叭按的叭叭响。中国仿佛是个时钟坏掉的国度，无论黑夜白天，生活永远都没有歇止。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心情哼起歌来。
　　/你不在当我最需要爱/
　　/你不在高兴还是悲哀/
　　/一人分饰两角的恋爱/
　　/你不在/

　　车来车往，终于看见一辆的士缓缓停在她们面前。
　　她用力的看向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从头发，眉，眼，鼻，到唇，又回到眼。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微弱的光芒，是对她的惊艳。
　　男人对着她感激的一笑，谢谢妳，我知道她住哪，剩下的交给我就好。麻烦妳了。说着，他从她手中接过女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再度说了声，谢谢。
　　她笑了起来。
　　是吗，原来他忘了她啊……
　　这个认知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笑着眼睁睁的目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