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墙》乌仁哈沁

2、蝶恋花

　　支支摘窗外的绿叶沉甸甸的，除了蝉鸣，便是一片死寂。
　　近日，心事堵塞，即使官家和大娘娘日日来看我，却也只是多添增了我的忧郁。
　　蝉噪林逾静的，侍女一旁俯身，轻声唤我，“公主，该起身了。“如此恭敬。
　　一旬以前，我还是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哪怕我希望他人也不过指点我一句“疯子”。而如此，我怕是真的快要遂他们的意愿了。
　　一切都应该是虚妄，奈何所有的真实如刺一般折磨我的神经，千年以前的古韵早已包围着我。
　　一旬前的薄暮时分，我应回到许久未见的双亲身边却因那船长的“正确行驶我醒来之时，已是千年身。
　　我只妄想回到现代了，做一个刚成年，旅游回来的姑娘，和父母团聚。而不是在这熙宁元年，成为这舒国长公主。
　　身份华贵端丽，我不在意，亦深感疲惫。舒国长公主赵浅予，在历史中的走向我是知晓的，她对王的情深几许，却终因身份，两败俱伤。
　　我不想成为浅予，也不会为情爱所困。
　　待梳洗后，如棠随我一齐临室用？，眼前糕点佳肴，唯我正不思如何动用这么恭敬的称呼我，门外突而传来声：“大娘娘到——“幸得我看过众多历史电视剧，急忙有模有样地行起礼。
　　一双纤白的细手将我拉起，轻仰头，只见一张有些许腊黄，又流露着亲切的脸旁，轻眯着笑眼，正对着我。历史与现况交织在一起，眼前这位便是我的大娘娘，便是惊艳了北宋历史的宣仁圣烈皇后高滔滔。
　　她特地拣了块我平日里爱吃的红糖糕给我笑意盈盈道“近日养病也是劳苦，不如择日随二哥，一同前去观蹴鞠比赛？”
　　我平日里最是喜爱这番热闹之事，如此诱惑，是何之大。也不顾得口中之食，一番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答应下来，“啊……啊……啊嗯……嗯，太好了！”
　　一不小心糕点卡在喉中，我大声咳嗽起来。大娘娘忙给我递水，一手帮我拍着背。
　　我大口灌下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缓解些。竟别过脸笑道：“今日看来，浅予活泼了不少，倒似比以前都要能动了不少。”
　　原来历史上著名的太后，也如我生母般爱数落自己的女儿，这倒使我亲切了不少。也徒增了些任性。
　　过了约一刻钟，许是官家已下朝了，便马上赶来看我，急急忽忽，仿佛怕失去了什么似，倒使人觉好笑，“二哥哥，慢着些，倒不必如此忽忙，我可好着呢！”
　　官家也活是上气不接下气之样，还一脸倔强地说：“我这是在演习，万一你哪日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能更好出现救你了。”
　　“我能出什么事情呢？二哥哥可放心好了。别担心我，我是死是活，我自己都清楚着呢！”我玩弄着衣裙的边角道。
　　“浅予，那个字可要记得，是忌讳，不能说的。”他收起了笑容，直直盯着我。
　　我便识趣地收住了口。
　　以前听闻众人道二哥哥是无能之人，现在看来他却是个好人，不完全有着官家的威慑，平易近人的很，有时竟令我忘记了他的身份。
　　白拣了一个对我如此好的二哥哥，倒也是极好的，近日每每不喜，他便各种惊喜要逗我笑，二哥哥倒也愿陪我翌日去看赛，有二哥哥的陪伴，我仿佛真的是大宋尊贵的公主。
　　翌日梦醒，我方轻俏的抚眼，如棠便做出为我更衣的模样。
　　从小我便没有娇生惯养，如今却学不会这繁琐的活。我抬手，面对她们退缩的目光，只得放下：“罢。”
　　只好给如棠她们为我梳髻、画眉、着衣。
　　“公主，您今日真美，若是哪位公子瞧见，不心生爱慕，就便是世间奇事了。如棠透过铜镜，边为我别上发髻，边笑着打趣我。
　　我上上下下被衣裳围得可难透过气来，却也无比兴奋地同她交谈。
　　“就你油嘴滑舌。”轻轻碰了一下头上的花簪，轻巧又雅丽，我欢喜极了
　　“那哪能，明明就是公主风华绝代。”她嘴上贫，手上也不闲着。
　　取过一旁已经被我用了净手的盆，经我颔首后才方敢净手。
　　她把手仔细擦干净，拿起面纱缓缓为我戴上，勾人的容貌被白色的面纱遮住，我觉得好笑她好似给我戴出了惋惜之意。
　　“公主。”
　　不过一刻钟，马车便停在院门外，如棠唤我：“现在出发吗。”
　　我自来到这以来，从未出过院门半步，今日欢喜万分，便不断催促如棠收拾的快点。她却故意反我意似的，像是七旬的老妇。
　　我唤她别收了，便把她忽忙推上了马车，她惊得小声尖叫：“公主公主，东西还未拿。“
　　我不等她反应，把她推进了马车，满意拍拍双手，也挑起帘子进了车内。
　　也只是二三里的一段路，放在现代很快便到，可现在却如相隔万里千山般，过了好生久的时间。
　　马车里布置上了软垫，但还是晃荡地不行，我又暗吸半口气，靠窗闭目养神。
　　及赛场，我又不等下人反应，挑帘轻快地跳落地上。
　　“公主——”如棠来不及反应，也避开车夫放在地上的小凳，径直跳了下来：“等等奴婢啊。”
　　我未管，只环视着周围。
　　场地空旷，有一个田径场般大，比赛还未开始。我急速跑到观赛的二哥身旁。
　　“浅予。”他伸手，想摸我头的模样。我却抢过他左手中的糕点，一口咽下去。二哥哥却也只无奈地摇头笑着。
　　言语中，两队的球员们便上了场，左军的队长，穿长裤、绑头巾、红上衣，其他球员则卷起裤管、绑头巾，一样穿红衣，约有十多人。右军的队长也一样带着十多名队友，穿蓝色的上衣。
　　乐队在一旁吹锣打鼓起来，比赛从左军开始，首先合力传球几圈，用小筑踢几下，有一对副队长用大腿控制住球后将球传给队长队长使出大欣，用腿跨过球之后将球踢过球门。右军接住球，一样先重复传球数圈，用大腿踢几次球，用左军刚刚使用的招式将球再度踢回去。
　　“好！好球！”我虽不大看得明白蹴鞠，但也十分投入，乐得跳到案上拍手称快。
　　却引得他人笑得直不起身。连赛场上的球员，也含着笑意看着我，相互低头喃喃。
　　二哥便拿我打趣着：“若你喜欢，我便将他们赐你府下，你慢慢看着。都是些家身不错的哥儿，你也十八了。”
　　“二哥儿，所言及是。须为浅予寻一位良婿才可。”大娘娘在一旁微笑道。
　　二哥说指着右军的队长问我如何。
　　“他乃开国功臣王全斌的第六代子孙，家境可与你相配。且他的诗文翰墨，乃吾所赏识的，又有极好的性情。”二哥哥凑近我耳边，压低了声。
　　我顺势看过去，笠帽的纱布正好被风吹起，目光却正好迎上，我赶忙压了压。
　　实着有些许尴尬，我低头将脸掩在衣袖中。比赛结束了，等众多人离去，我悄悄地从衣袖中探出一双眼环视着。
　　周围人影散乱，天有些暗沉，我已吩咐如棠回院拿伞，只怕没那么快。
　　正要起身四处活动着，“公主”干净又流露着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唤我。
　　我回首只见是方才那位胜得了比赛的右军队长，他已换了身常服，看上去更风度翩翩了，只使我联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便颇有些害羞地转过身，低下头盯着鞋子看，许多才发声，“何事？”
　　“方才见公主对赛别有一番兴致，不如……”
　　我不等他说完，便转身摆手急着解释道：“不不不，我不会。”
　　“难道连试下也不可吗？”盛情总难却，我微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
　　他的灰衫袖抚过我的罗纱裙，我的手被他牵起，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很是解暑。
　　他将我带到了片竹林中，拿来球，示范给我瞧如何踢。
　　“先用左脚，将它……”
　　“不太对，公主您看……”
　　我认真的学着，可许是天赋不够，怎么踢也不尽人意。
　　他便耐心教我，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从身后将脸凑到我肩上。
　　“公主，您这样不对，看臣……”
　　“好了，我应该会了。”我弯腰正要捡起地上的球，他却用手拦在我胸前，为我捡起地上的球。
　　“公主，你尽管踢，臣为您捡球便好。”他眸子微抬，笑道。
　　他笑容很好看，即使距离着笠帽，我也可以感觉到他笑容很真诚，清朗。
　　“一，二，三！啊啊啊！我终于成功了！”我一蹦足三尺高，我蹦到他面前，剧烈地摇动他的双臂，大喊着。好似得了什么大奖般。
　　他只是不知所措地笑望我，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
　　若是被哥哥发现，他便要被砍头的，我急忙松开手拉远了距离，也是怕他觉着我愚笨，便低头道歉到“哦哦，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转身要走，却下起了大雨，雨如同鞭子般抽打着我。为何如此倒霉？
　　我只好倔强着要自己走回，他却也不计前嫌，主动脱下外套为我遮风挡雨。
　　我却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随他一齐回到了我院中。
　　雨中，我们奔跑着，欢笑着。
　　“公主，别怕。““慢些，小心滑倒了。”他总不忘柔声提醒我。
　　他在将外衣尽量地披在我身上，但我的衣裳还是湿了些。
　　他把我送到，便忽忽走了，还未来得及问姓氏。
　　窗外的雨还在依稀下着，如棠为我擦净头发上的水滴。
　　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妆容都已花尽了，平时里看得无比细柔的长发，也好似打了结一般，乱得不成样。使得我很是烦躁，不住地用手将发理直，却只是愈发烦躁。
　　“如你觉得我”美吗？我若是再不知羞耻些，便会问出这两字来。“四姐，近来可是有些许躁意？”
　　透过镜中便可看见一位女子。那女子生得十分纤巧削细，神若秋水，宛若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也说不上绝色，却也十分端庄心妍。
　　如棠轻声在我耳边细语，我便明白了她是我的大姐陈国长公主。
　　在宋时，各姊妹之间，无论长幼，都按排行来以姐称。
　　我唤侍女们退下，便和大姐坐到窗外的茶椅上。
　　大姐笑道：“听闻你最近落水病了，有无大碍？怎么倒是和从前比之，变了许多？”我也总不能告诉大姐，她的浅予早已不知何处了，也不知如何给大姐解释，便含糊过了。
　　交谈得知，大姐名唤赵浅柔，虽已嫁夫王君授二个年头，却得第一次回到宫院之中。
　　“浅予，近日少与各妹妹们走动，不如过几日，齐到拾忆亭欢聚？”浅柔边道，边为我你倒上一盏茶。举手之间，我瞧见她手上有许多伤痕，便问道“大姐手是如何了？”浅柔忙拉了拉衣神将手挡起，有丝慌张道：“无大碍，只是不小心伤到了罢。”
　　这种说辞，我却是不信的。“若是不道我听我便告诉去。”我装作起身的模样，
　　浅柔忙拉住我。“别告诉官家，我不想知晓”
　　将原委告诉了我。
　　大姐本是与爹爹恳求了好久，爹爹才应许她们相守。大姐下嫁至洛阳，定是为王君授足了勇气才决心的，只是这世上相濡以沫却厌倦到老的人太多太多，婚后的长久的两看相厌，便使人忘了本来刚开始的青涩年华。打亦或是骂便是常态。
　　更有甚者，王君授竟因官场不得志，将家中妾室丫展都淫遍，且并不分场合，姐姐出嫁前自然是非曾见过这等场面的。
　　好生是可怜大姐，便牵住她手道：“阿姊，你以后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可再被人欺负了。若是她再欺负你，你便回宫找我。”浅柔眼眶中的泪水打转着，竟落了下来，她用更坚强的气力握紧我的手，抽咽着点了点头。我忙用衣袖为她擦拭去泪痕，哄着
　　“别哭罢，伤身。”。
　　大姐这般遭遇，便使我想到了我以后嫁以王日子。
　　王诜究竟是怎么个人？汴梁城里的女子都传说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爱过浅予吗？史书的记载又怎会知晓他真实心意？
　　大姐停了许久，便要回院了。只是她离了许久，她原来的闺房早已做另用，只好让侍女们重新腾出间房，给大姐住。
　　我送大姐回房，今日以来，与大姐亲近了不少，如若我不能回去了，那大姐便是我在这个时空中最亲近的女生的。也不紧着回房，便为大姐整理房间，突而翻出本《楚辞》便打开看到。
　　《楚辞》是浪漫主义诗，这许是大姐想体验的美好生活吧，在现代时我也颇为喜爱此书，只是现在看，也难看会上边的繁体字，只好放弃罢，问道姐姐平日里还喜爱读些什么书。
　　姐姐却道，不过是些佛家教义罢。
　　次日，到了各姊妹相约来到拾忆亭的日子。
　　“如棠，你说今日去的公主有谁？”我懒洋洋地由着如棠为我着衣道。
　　“公主落了次水，便将大家都忘了么？”
　　其实也并不是忘记，只是从未记得。我将指尖贴近唇边，凑近她轻声问道“你相信平行时空么？”
　　如棠听后自然是傻愣着，直直盯住我双眼，问道：“公主何意？”
　　“无意，玩笑罢。”如棠这人什么事都愿为我做，言语也十分机灵，只是有些时候悟不到点子上。
　　更衣后，我便随着如棠所指的路线到了拾忆亭。
　　只见亭中只有大姐，正要问缘由，突然间，我们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记。
　　转头一看，是一位与我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只是我的眼角多了一颗极为微小的泪痣罢，若不是十分细心，亦或是十分熟知的人是不会发现的。
　　据如棠往日提及，这大抵就是我的双胞胎五姐祁国长公主赵浅然。
　　我们就这样干瞪着，片刻，我方才像想起什么事情般，跳离了半步，撸起衣袖。
　　浅然反应倒也迅速，撒脚就跑，还掷下一句“来抓我啊”。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可是班上出了名的母老虎，若是有哪个男生惹着了我，亦或是欺负我朋友们，那就同“在太岁头上动土”般，被我追着满操场打。
　　如今贵为公主，也应对自己四姐好些。毕竟对着她打，也好若对着自个儿打般，怪自虐的。便只是张牙舞爪地吓唬她，便入亭中坐下了。
　　这丫头，倒也丝毫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坐到我身边来，还一脸小心翼翼地挑衅着看我。
　　我心生一计，抿了抿嘴，露出了个阴森的笑容。果然笑里藏刀是挺贴切的一成语，她被吓得一激灵，便不再敢装腔作势了。
　　浅柔无奈地摇头笑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改不去这贪玩的习性？再过几年，可是要嫁人的黄花姑娘了。”
　　浅然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努了努嘴。突然她眼珠子一转，从浅柔手中夺过《楚辞》，边笑边跑近湖边，将书伸到最高处，道：“阿姊别再读书了，再读可成书
　　话音未落，只闻“啊”的一声，水面炸起了巨大的水花。
　　我急忙起身，跳入水中救浅然。我虽说游泳也不差，只是她在水中一顿胡抓乱扯的，使得我实在难以近岸。
　　好大劲才将她救上来，害得我大呛了几口水，浅柔急忙伸手将我拉上岸，用手为我拍着后背，让我把水咳出来。
　　“咳！咳！咳咳”我好难才缓解些。半仰头只见，浅然正一脸嘻笑着看我，发间全是不停滴落的水珠。
　　这淘气的小鬼？看来是读书不够多呀，还是没有背《中小学生游泳六不准》呢？
　　只可惜湿了浅柔的书。
　　但大姐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命如棠赶紧送我回殿换身衣裳，别着了凉。
　　我也只好乖乖随如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