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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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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觉到父亲透露出的焦躁,于是那日他把我叫到身边嘱咐我照顾好母亲和阿狼,他有事要出去。
我看着他凝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父亲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又过了几天,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我和阿狼在村口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往这边来,带头的就是那日在临溪与我对视的男人。
我和阿狼对视了一眼。
“赶紧回去。”
前几日父亲没回来时母亲就早早收拾好了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我知道很急,也很严肃。
我和阿狼赶紧跑回家,就看见多日不见的父亲回来了,几日没见他整个人都变沧桑了。
还没来得及表达我的欣喜之情就听见父亲焦急道:“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去。”
我不敢耽搁,急忙和阿狼各自回房收拾东西。
随便带了点,父亲带着我们就出了门,我往回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我不会再回来了的错觉。
走的是乡间小道,我还不知道茯苓村有这条小道,但还是与追我们的人赶上了。
骑马上的男人意气风发,父亲与他四目相对,母亲把我们围在身后,我一只手拉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拉着阿狼的手。
“这么多年,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那人皱了皱眉:“南宫瑾,你应该知道朝廷不会放过你。”
南宫瑾?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的父亲并不叫这个名字,母亲总是“枫郎、枫郎”的叫他,久而久之,我也只是认为父亲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姓。
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姓,从小到大每当别人喊我都只是用“阿凛”代替,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姓南宫。
南宫,南宫,明明没有接触念在口里却莫名觉得熟悉。
“当年我大哥被陷害通敌,南宫一族被诛九族,狗皇帝没想到南宫一家还有存活吧?”
“当年你侥幸逃脱,是我父亲的失职。”那人话音一转:“不过如今你们该伏法了?”
父亲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伏法?我犯了哪门子的法,不过是眼瞎了为那狗皇帝守江山罢了,想要我们回去先过我这一关。”
说罢,父亲催促着我们快走,母亲心一横,深深看了一眼父亲就带着我们离开,她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但她没有办法。
我想让母亲带着阿狼走,我会武功,想去帮父亲,被母亲拦下了,她带着泪,但语气很坚决:“凛儿,你不能有事。”
她的意思是哪怕牺牲父亲也不能让我有事,我仍是不肯,我做不到那样,也不理解,就算要死也应该和父亲一起不是吗?
我听着身后传来兵器相碰的声音,父亲与那人仍在过招,短暂间朝我喊道:“快走。”
母亲强硬的拉过我。
那人见我们离开向身边的几人说道:“追上去,小孩留活口。”
身后的十几个人便追了上来。
母亲带着我们疾步奔跑,山间小路,身后是疾速的黑衣人,他们很快就追上了我们,将我们围在中间,开始朝我们攻击。
我一边护着母亲,一边护着阿狼,渐渐感到吃力,而且这些黑衣人武功似乎不低。
阿狼目前学的只能防身,毕竟他因为体弱父亲对他一直都不严格,但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的身上开始多了几处伤口,一时间麻木了,感觉不到疼。
突然骑马那人带着人赶到,母亲一时间站不稳,倒了下去,我赶紧牵住她:“母亲。”
她泪就掉了下来,我恶狠狠看着来人,鼻子发酸,知道这意味着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了。
阿狼紧紧攥着我的手,我看着他,他双眼发红,轻轻说了句:“阿哥……”
没事的,父亲会没事的。
我朝他摇了摇头,想露出个安慰的微笑,却怎么也抬不起嘴角。
那人身上也带着伤,甚至有在流血的地方。
他们将我们围住,我们如困兽一般,无法逃脱,母亲妥了协,她擦干泪,重新站稳,朝那人说道:“我跟你们回去,只求放过我的孩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母亲朝那人走去,在离男人几步路的时候突然拿出藏在衣袖里的小刀,疾步走到男人身边,躲过攻击将刀放在了他的喉颈处:“李擎,让你的人让开。”
那名唤李擎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
母亲大笑:“做到这种地步?是你们一步步在逼我,我下去跟瑾郎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擎招了招手:“让他们走。”
“凛儿,快走。”
我含泪,不肯:“母亲。”
“快走,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她将刀往里一推,里面就见了血。
我看了她一眼,挂上包,牵着阿狼的手,疾步离开,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别回头。”
我将泪擦干,现在就只有我和阿狼相依为命了,跑了一会,确定身后没人了我才敢停下来休息会。
我和阿狼都累极了。
我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被撕扯,阿狼看着我身上的伤,皱了皱眉:“阿哥,要不我给你处理下?”
他指了指我身上的伤口,我摇头。
“阿哥,你说我们还能见到父亲他们吗?”
“会的,一定会的。”
我喉咙发干,说出来的话都哑着嗓子,心里其实也知道,我这话完全是在安慰自己。
那天下午,我和阿狼东躲西藏,到了傍晚我们才找到了个山洞,勉强可以供人休息的地方,晚上找柴升了火,母亲递给我的包袱里有干粮,我们吃完,阿狼有点累了,我就让他休息,我守夜。
火苗一跳一跳的,就像个跳舞的小人。
我拿出放在包袱里的信,拆开。
*
*
凛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的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们的过去,这个我瞒了十多年的秘密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十五年前,你的亲生父亲,南宫放,也就是我的哥哥,那时候的他随父亲入军就打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胜仗。
不久后父亲带着哥哥凯旋而归的时候,皇帝封他为大将军,从那以后他就辅助父亲抵御北敌的入侵。
当时皇帝还为大哥指婚同样是武官世家的谢竣之女——谢香为妻。
南宫家那时候权力达到顶峰,再加上有谢氏一族的相助,暗地里已经不知不觉触碰到了许多人的利益,包括皇家。
我那时候也随大哥入军,在他底下辅佐他,父亲渐渐不再冲锋陷阵,大帅的位置就让给了大哥。
临安初年,戎狄入侵。
那场大战是我这一生中打得最困难的仗,戎狄人花费巨大的人力火力攻打我们的军事防线,想直举南下。
我们和他们打了三天三夜,后勤补给一直跟不上,那时候催了多次,一直迟迟未到,大哥派我去半路接回粮食,等我回来时,南宫家的军队早已被敌军袭杀,军营出了内鬼,大哥不知所踪,后来我在崖底发了他的尸骸。
凛儿,你敢相信吗?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传闻中不可战胜的南宫军溃如蚁穴。
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急忙赶回去,却迎来的是南宫氏族通敌叛国,故意放戎狄南下而被诛九族的消息。
你的母亲拼死把你从皇家军的围剿中送了出来,嘱托给我妻子,也就是你的姨娘。
后来我和你姨娘一路北上,离开了沂都。
这一晃过去十五年,你也长这么大了,凛儿,你骨子里流得是我们南宫家最晓勇善战的大将军的血。
我曾经想过要你日后长大为南宫家报仇,但此刻我改变了想法,我希望你以后好好活着就好,娶妻生子、为南宫家延续香火。
他的笔墨在这像是停顿了许久,触及之处留下一块印记。
他补道:
如果你实在是想去沂都,那你可以去找我哥当年的挚友,林业成,当然一晃多年,也许早已物是人非,你切记要留个心眼。
还有你的亲姑姑,当年南宫一家被诛九族时,她还是那狗皇帝的妃子,如果你去了沂都,如果她还尚在人间,如果能有机会见到她,代两个哥哥向她说声抱歉,连累她了。
凛儿,你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
信密密麻麻的写得很长,末尾还提醒我千万要记住他所写的,看完就立即销毁掉,我读完才发觉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原来我是并不是我爹的儿子,而我的亲生父亲早已被迫害死了,那梦里面跟父亲的信里写到的场面一致的男人原来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所以他才会用那么慈祥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信紧紧握在手里,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我原本应该对我的亲生父亲的感觉很淡,但不知怎么的那天突然无预兆的梦见了他,心也疼了起来,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小就对我那么严格。
我把信从头到尾又重新读了一遍,才把它放进火里,看着它慢慢的燃烧至灰烬。
我看着跳动的火苗,下定决心:我要去沂都,我要揭开南宫家枉死的阴谋。
旁边阿狼的睡颜很祥和,我却在心里犯了难,阿狼跟南宫家没有关系,他不该跟着我冒险,也不该跟着我去送死。
外面天还是暗暗的,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我挣扎万分,最终还是拿出白布,准备用血留下几行大字,留下阿狼独自上沂都。
我只拿了一件包袱里的衣服,剩下的想都给阿狼,我可以靠体力谋生,而阿狼还不能。
“阿哥。”
我低头收拾东西,就听见阿狼在叫我,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盯着我,像是知道了什么,问:“你要干什么?”
我此刻却不敢盯他的眼睛。
被发现,我装作如无其事,说道:“整理下衣服。”
他看看了一眼旁边,问:“那旁边的东西呢?”
在敏锐方面我总是敌不过他,他说:“你想丢下我是吗?”
我沉默。
心一狠,想着干脆在这直接甩了他,让他恨我也好过于跟着我去奔赴一场没有未来的未来,我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沂都的。
“所以之前答应我说永远不分开是骗我的,对吗?”
我继续沉默。
“南宫凛。”
这是我第一次见阿狼发火,他知道了我的名字,也成为了第一个用我全名喊我的。
“你想自己去报仇是吗?”
不愧是阿狼,他总能想到我所想的。
面前的少年眼眶发红,泪挂在眼尾,导致泛了红,他稍显怒气的脸上透着委屈,像个即将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惶恐。
我心一软,叹了口气,松了口:“阿狼,你听我说,你不是南宫家的人,不用跟着我去送死。”
“是你说的我永远是你弟弟,你的仇也就是我的仇,现在不认了是吗?”
“我……”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带着哭腔,用着稚嫩的声音说道:“南宫凛,你如果抛弃我,我一辈子都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