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以南》梦昔笔谈

9、年少时光知几许

　　又一个课间过去。
　　课上了一半，沈平林不自觉的又开始犯困，正想趴着睡一会儿，教导主任进来了，沈平林顿时来了精神，心想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那人来来回回在讲台上走了两遭，沈平林默默的在台下数数。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一抬眼，那人已到了眼前。
　　沈平林心想，果然啊，不多不少，还是三遍啊！
　　那人瞪着他说：“沈平林，怎么又是你！”
　　沈平林面不改色：“冯主任，您真是火眼金睛！”心里又不免吐槽，火眼金睛怕也是得老花眼了吧，刚刚还说他是女同学呢。
　　冯主任哼了一声，“你校服呢？”
　　“这呢！”沈平林赶紧从桌兜里掏出来。
　　冯主任气得脸色铁青：“你出来！”说完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加了一句：“那位女同学下课过来，我就不点名了。摄像头都照到你了！”
　　“……”沈平林心想，“让你点名你也点不清。还女同学呢，这才多么一会儿功夫，走位都颠倒了！摄像头？怕是只照到个影子吧！”
　　到了办公室，冯主任又是一通说教，一会儿说“都高三了要好好学习抓紧时间”，一会儿又说“我把你们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你怎么到哪都是这样？不能仗着有几分聪明就为非作歹！你以前在班上是第一名对不对？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你还进不了一班呢！你一个人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你还影响其他的同学……”。
　　沈平林摸了摸耳朵，感觉都要起茧子了。
　　冯主任看他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来气：“我说的这些你都听了不下八回了，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沈平林笑道：“我听着呢，每次都听得认真，比上课还认真呢！”
　　“重点是你听进去了吗？”冯主任说。
　　沈平林：“……”
　　冯主任又说：“你不好好学习，还连累人女同学。”
　　沈平林解释道：“是他连累我吧！”我可是替他顶罪呢。
　　想不到冯主任更生气了，他要是有胡子怕是都要瞪眼睛了：“你在说什么胡话！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还早恋！”
　　“……”早恋？沈平林真想哈哈大笑，硬是忍下去了。
　　这年头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都会有早恋这一项吗？沈平林嗤之以鼻，心想，“早恋有什么好的，有那谈恋爱的时间还不如翻墙出去上网，要是真的谈恋爱了，她还不得天天缠着我，我要想翻墙出去还得带着她，她能翻得过去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响，正好也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这时候传说中的早恋女友现身了。
　　冯主任还觉得莫名其妙，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年级第一怎么来了，一阵儿嘘寒问暖之后，冯主任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贺同学啊！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贺南翔说：“有事。”
　　沈平林更想笑了。
　　冯主任眉开眼笑的，说：“什么事？”
　　贺南翔说：“我才是树下那位同学。”
　　“……”冯主任看了一眼沈平林，显然是不相信，“那你来干什么？！”
　　沈平林：“……”不是你把我拉过来的吗？
　　贺南翔也看了一眼沈平林，又说：“他是您眼中的那位女同学。”
　　冯主任：“……”
　　沈平林：“…………”
　　那位姓沈的女同学表示目瞪口呆。
　　……
　　“哈哈……”
　　“哈哈哈哈……”
　　沈平林刚说到这，众人就笑了一通，有人问道：“林哥，学霸真是这样说的？”
　　又有人问：“那冯老头儿信了？学霸就是学霸啊，要是我说出这样的话，他能信吗？早就被他骂死了吧！”
　　还有人说：“听学霸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那冯老头儿不得气死！？”
　　“可不就是气死了！”沈平林说，“当时就摆手让我们赶紧走呢！”
　　有人叹气：“再不走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有人不明觉厉：“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不是早恋这是搞基啊！”
　　沈平林又一巴掌拍过去：“我操！说什么呢！”
　　那人抱怨着说：“你们看林哥这个样子，哪里像女人了？冯老头儿肯定是老眼昏花了。”
　　“还用得着你说吗？”沈平林吼道，“改明我就送他一副眼镜！”
　　“哈哈哈哈！”
　　有人大着胆子问：“后来呢林哥？”
　　后来……沈平林想，后来啊……后来的事，他是不会讲的。
　　无非就是上课丢个小纸条，贺南翔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沈平林看在他能逃课的份上，本想将他拉进自己的战队，奈何人家一点意思都没有，过了两天，连沈平林自己都觉得无聊透顶了，于是便停下了小把戏，开始自娱自乐了。
　　又过了两天，正好轮到他们两个值日，值日生是从第一排开始转着走的，两两一组，转一圈正好是一个月。
　　学校的教学楼俯视图是个梯型，一班正占据了梯形的一个角，在六楼，也是顶楼，除一班外剩下的都是重点班，五楼是普通班。三四楼是高二，一二楼是高一。
　　教学楼对面是男生宿舍楼，中间隔了一排泡桐树。
　　泡桐树下面的区域就是一班的值日场地。
　　沈平林拿着个大扫把扫的无聊，就凑上去给人家说话。
　　他叫道：“贺南翔？”
　　对方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沈平林又喊他。
　　贺南翔便看也不看了，只专心扫地。
　　沈平林问：“我给你扔纸条，你怎么不看？”
　　贺南翔停顿了一下，淡淡的说：“你不是什么都没写吗。”
　　沈平林确实什么都没写，他只是想看看对方打开纸条后的表情，当然他也懒得写字，从前他可是直接扔到讲台上的！而今听贺南翔一语道破，他也不觉得尴尬，心里反倒高兴的很，赞赏道：“不错呀，这么聪明！”
　　沈平林追着问他：“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贺南翔不说话。
　　沈平林说：“你怎么又不说话？”得不到回答，他又自我排解一通，硬是给自己安了个罪名，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生气？”
　　贺南翔停下来看着他。
　　沈平林说：“我也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你自己想啊，我又不认识你，年级第一我也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人？换做是你你知道吗？你认识我吗？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我任你说行不行？你想怎么说都行，我绝对不生气！”
　　贺南翔听完一句话都没说，又继续扫地。
　　沈平林看他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心里偏偏不信这个邪，又上去胡天海地的扯了一番，对方还是不理人。
　　沈平林想，学霸的世界真是懂不起！怪不得一班这么安静，人人都跟贺南翔一样像个哑巴，怎么说也不理，不安静才怪。
　　翻起扫把又继续扫地，转眼就堆起来两跺叶子。
　　“啪”！
　　很小的一声，小到只有沈平林一个人感觉到了。
　　他朝贺南翔喊：“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我背上。”
　　贺南翔正要去拿垃圾桶，听到声响，不由自主的朝他背上看去。
　　沈平林问：“有什么东西吗？”
　　贺南翔随手一扯，正想丢在地上，就听到沈平林“啊啊啊”的叫起来，一转眼人就五米开外了。
　　贺南翔：“……”
　　沈平林真是魂飞魄散：“你丢远点！丢丢丢丢丢！丢走！丢走！”
　　贺南翔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极其淡定的丢在了垃圾桶里。
　　沈平林又一小步一小步的踱过来，皱着眉问：“扔了？”
　　贺南翔说：“嗯。”
　　沈平林舒了一口气，眼睛又朝垃圾桶瞟来瞟去，最终还是说：“……垃圾桶也扔远点吧？”
　　贺南翔撇了撇嘴，又淡定的撮起一堆叶子朝垃圾桶倒，倒了三次终于开口了：“只是一条虫子。”
　　沈平林强调道：“什么只是一条虫子？是很大一条好不好！你没看到它长得跟你手指头都差不多了吗！？”
　　贺南翔又撇了撇嘴巴。
　　“我操！你笑什么？！”沈平林很烦躁。
　　贺南翔说：“我没笑。”
　　沈平林说：“还说你没笑，我都看到了，两次呢！”
　　贺南翔嘴角又抽了抽。
　　沈平林骂道：“我操！”
　　贺南翔：“哈哈——”
　　沈平林：“……”
　　沉默片刻，沈平林也开始“哈哈哈”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指着贺南翔说：“你居然有颗虎牙！”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烦躁的骂人。
　　贺南翔立刻就不笑了。
　　沈平林说：“你怎么不笑了？别说，还挺可爱的。”
　　两个人相对站了半晌，贺南翔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继续干活。
　　沈平林凑上去：“我发现你这人长得还挺白啊，嗯～笑起来还有虎牙，我操，真俊啊！”
　　贺南翔说：“少说脏话。”
　　沈平林不以为意：“哥那是在感慨，换别人来我还不愿意说呢！”
　　贺南翔问他：“你为什么怕虫子？”
　　沈平林摸了摸耳朵，不太明白怎么话题一下就扯到了自己身上，支支吾吾的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沈新月，她小时候天天拿着虫子来吓我！”
　　贺南翔疑惑的看着他。
　　沈平林说：“沈新月，我妹妹。”说着说着还皱起了眉。
　　贺南翔也没再问，两个人赶紧打扫完，回教室去了。
　　从那以后，沈平林每每无聊的要发疯的时候，都想着贺南翔是不是也会发疯，出去玩的时候也想着叫人一起去，奈何贺南翔纹丝不动，就跟从未认识过他一样，沈平林有点小生气，一溜烟就跑到篮球场去了。
　　接连几次翘课，贺南翔也没什么表示，似乎当他不存在，沈平林恍惚的都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又过了些日子，沈平林实在闷得发慌，逃课逃的也没了兴致，班上也没有认识的人，便只好拿贺南翔打发时间。
　　沈平林抽出一张纸写写画画一通，又团了个球，“唰”往旁边一扔，正好落在贺南翔的手边。
　　贺南翔看了一眼，手指推了推，纸团便滚啊滚，滚到了桌边上。
　　沈平林尤不死心，又扯了一张纸画了几笔丢过去，贺南翔又推了推，没几分钟，桌边上就堆了五六个，连成一条线。
　　贺南翔朝他一看，沈平林立刻扬着眉毛等回复，谁料贺南翔说了句：“好好听课。”
　　沈平林哼了声，没一会儿下课铃响了，他又一溜烟的不见人影。
　　再回来时已经上了半节课，沈平林从后门闪进来，手里拿着一堆叶子，刚坐到座位上，便将课本立起来，一个人埋头在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直到下课才又将课本重新放下来。
　　沈平林先是看了看隔壁的桌子，发现那几团纸不见了，顿时眉飞色舞的问道：“贺南翔，你是不是看过了？”
　　贺南翔正低头看书，闻言也没吭声。
　　沈平林立刻搬着凳子凑过去，说：“你肯定是看过了，不然怎么又不理人。”说着还趴在人桌子上支起了下巴。
　　贺南翔对他的举动毫不在意，沈平林又自顾自的问：“怎么样？哥画的好不好？”
　　贺南翔想起那一张漫画一样的小像，说：“你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沈平林无语道：“做题？那有什么意思！”顿了顿，又说：“啊～你还是看过了，我跟你说……”
　　还没等他说出个什么，贺南翔立刻看了他一眼，沈平林顿时蔫了：“好好好，我不说。”
　　贺南翔说：“你回去。”
　　沈平林歪了歪头，问：“回哪？”
　　贺南翔说：“回你座位上。”
　　沈平林又搬着凳子挪回去，没一会儿又歪过头来问：“我这有个好玩儿的东西你要不要？”
　　贺南翔立刻拒绝，说：“不要。”
　　沈平林说：“别拒绝的那么快嘛！我刚刚画的小纸条你都收起来了。”说着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束叶子，乍一看还有点像花，只不过是绿色的，用冬青做的。
　　沈平林送到贺南翔的眼皮子底下，满怀期待的问：“怎么样？好玩儿不，我弄了很久呢！”
　　贺南翔垂着眼睛看了看，只见叶子上剜出了很细小的洞，一看就知道是用圆规勾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字，连起来正是：“贺南翔交个朋友哇”。
　　这个工程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极其考验人的耐心，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损坏。
　　贺南翔眼睛亮了亮。
　　沈平林说：“你看看你，明明很喜欢。”
　　贺南翔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上课铃又响了，沈平林看到贺南翔将那些叶子夹在了书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