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内纯情》老庸医

2、第2章

　　不过好在这话没有传进明月茹耳朵里，不然，以她过去的性格，很有可能恶向胆边生，半夜翻墙爬进道观，把她妈过去捐过的那些香油钱一股脑全给偷回来。

　　这事儿她以前真干过，偷的是她舅妈给儿子供在庙里的姻缘灯，偷完就在下面压上一张纸条，上书两行大字——你儿子喜欢公的，有这功夫求仙，不如自己再造一个，祸害无知少女，全家天打雷劈。

　　江臣相比之下，行为作风就要比明月茹严谨自律多了。

　　他平时不会轻易将情绪露于人前，所以对于自己接替了亡兄成为明家女婿一事表现也十分得体，就算真的有几分怨念，可外人看着，却总还是一副诚恳真心的模样。

　　此时，明家的园丁老杨正在院子里摆弄着花草，见江臣的车从外面进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洒水管，抬手喊了一声“姑爷”。

　　江臣下了车，十分亲切的对他笑笑，路过花园时，还扶了扶路边歪倒的花，神情之诚恳，就像现在这里出现两只踩死的蚂蚁，他立马就要停下来为它们念经超度一样。

　　花园那头的别墅里，此时热闹极了，站在这边，都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女人的笑声，仔细一辨认，还有江臣母亲林幼惜的声音。

　　江臣事先不知道自己母亲今天会来，不然，他下车时大概不会有心情对着两株花草大发善心。

　　毕竟，在对待自己这个声名狼藉的母亲身上，江臣的感情一向有些复杂。

　　林幼惜美得倒是出众，只可惜也软弱糊涂得离奇，凭白长了一张世人口中祸水的脸，却没有一点儿玩弄人心的能力。
　　四十岁的女人，还成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一点可笑的爱情，能自我催眠忘掉十几年的苦；而这爱情又实在不足以支撑她心理上的贫困，所以自身底气不足，在江家总显得形单影只，甚至在茹澜这样的亲家面前，也会时常露出一些讨好迎合的姿态。

　　明月茹刚才在屋里听见老杨那一声“姑爷”，立马小跑了出来，抬头远远瞧见江臣的影子，一时像是有些愣住。

　　院里的灯光这会儿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江臣整个人就像是站在一团迷雾里，十分疏远冷清，他额前的几缕头发此时自然垂落下来，顺着风，在脸颊边上划出两道凌厉的线条，山云水雾似的，美依然是美，只是整个气质跟他平时的温柔体贴实在不大一样。

　　明月茹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抵是看错了，于是她走近了一些，等再看过去时，江臣果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神色，对她招一招手，还笑着夸了一句“今天真可爱”。

　　明月茹得到这样一句评价，显然没当真，侧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身材长得丰满，五官又娇美，属于艳丽挂；今天为了见母亲，还特地化了妆，紫色的旗袍外面搭着件手工刺绣小袄，所以贵气是贵气，但跟“可爱”这样的评价实在相距甚远。

　　不过好在江臣平时做戏惯了，不近女色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即便言语上偶尔有几分怪异，也不会让人多想。

　　江臣于是得了便宜，知道自己妻子这样“大度”，于是脸上的笑容常年戴着，更加心安理得的对她敷衍起来。

　　在江臣这里，人生大事许许多多，唯独揣测妻子的心意不是其中一项。

　　在他这儿，妻子不过是一种符号，约等于男人体面的一部分。她可以不美，也可以不温顺，只要长辈过了目，日子能过下去，这就很好。如果作为自己的身边人，她还能跟自己一样，带着些出家人的气质，那这样就更好了。

　　可明月茹在这方面让他有些失望，因为无论从饭量还是模样来看，她都不像是个出家人。

　　明月茹生来爱吃，一身艺术家的调调，性子向来散漫，平时往那一坐，常年像是没睡饱；偶尔灵感来了，还要大半夜起床写曲子，所以有时白天顶着一张憔悴圆润的脸蛋行走于世，配上她那一副丰腴绵软的身体，不知道的，便会以为江臣这个做丈夫的晚上把人折磨了多少回。

　　可是天地良心！

　　江臣跟她结婚一年，除去洞房花烛，总共就只发生过三四次粗糙的夫妻事，而就这三四次，还是林幼惜想抱孙子一个劲催促着发生的。

　　可旁人不知道江臣心中这些不满。

　　他们坚信，明月茹就是那专门盯着小和尚、坏人清誉的老妖怪，凭着一纸婚约入主江家，让原本半只脚踏进庙里的江小少爷不再苦守清规戒律，不再拥有唐僧纯真的香味儿，不仅失去了佛性的饱嗝，还夜夜贪欢，醉生梦死。

　　明月茹不知道自己这样疯魔的形象，但她也觉得挺委屈。
　　她跟周维祯的第一次本就不大愉快，跟了丈夫江臣之后，更是越发不热衷这事了，在床上往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偏偏一身白棉不听话，两团娇嫩随着抽噎的动作一颤一抖，白花花，粉艳艳的一片，回回都能把江臣吓得冷汗直冒，闭着眼睛，满嘴阿弥陀佛。

　　此时，明月茹走到江臣身边，主动把手里的热毛巾递了上去，还没等他说话，便小声开口了：“你来啦，妈妈刚刚发完脾气，你等会儿进去，不要多说话呀。”

　　江臣“嗯”了一声，闻见明月茹身上的香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等意识到这是自己妻子，他又生生克制住，低头清了清嗓子，问：“你妈我妈？”

　　明月茹脸上忍不住一红——她到现在其实还在喊着林幼惜“林阿姨”。

　　明月茹的父亲明皓去世得突然，两人孝期没过，领了证，却办不了酒，所以这口，林幼惜就一直没逼着明月茹改。

　　“当然是我妈呀，你妈妈那么温柔的人，哪里会发脾气。”
　　说话间，明月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想到什么，又歪头看过来：“对了，我表姐今天也回国了，她以前跟你还是老同学哦。”

　　江臣听见这话，擦手的动作下意识一顿。

　　他这些年被认回江家，地位见长，想喊他一声老同学的人不少，从政的，从商的，暴富的，坐牢的，都有，但这里面能被明月茹称呼表姐的，却只有那么一个。

　　江臣一瞬间觉得头脑清晰了起来，抬手揽了揽明月茹的肩膀，带着她往屋里走：“别在这外头说话了，现在天气还没回暖，你穿得太少。”

　　明月茹一向很享受江臣这样的温柔体贴，侧脸看见他那一张仙人似的脸，越发感觉自己眼光独到，点了点头，也没多想，靠过去，便把手插进他的臂弯，跟个孩子似的笑了出来。

　　两人进屋时，茹澜正好弹完最后一首曲子。
　　她看江臣的目光还是和过去一样，算不上热切，对他的问好也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让阿姨把他带来的礼物收好，转身带着林幼惜往餐厅走，一边走还一边跟她介绍今天炖了几个小时的老鸭汤。

　　明月茹的表姐莫晗原本站在钢琴边上，见两个长辈离开，不禁松一口气，咧嘴对着江臣、明月茹笑了笑，露出半颗虎牙，走过来，用右边肩膀撞了撞江臣的胳膊，乐呵呵道：“想不到啊，阿臣你竟然成我妹夫了。”

　　莫晗从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人缘佳，成绩好，跳级跟喝水似的，离了学校，身边也有一堆意气相投的好哥们儿。

　　明月茹听见她刚才这一声“阿臣”，一下子有些好奇起来，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问：“晗晗姐你以前跟他关系很好呀？”

　　江臣轻咳一声，走过来，难得打断了明月茹的话：“还算可以，莫晗，好久不见。”

　　莫晗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脸上表情一愣，而后意识到什么，挠着头发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知知，你看我，在国外跟人没大没小惯了，喊人还拿小时候的称呼呢。”
　　说完，她又连忙双手合十，作揖似的对着明月茹拜了拜，然后在江臣刚才被自己撞过的地方也拍了拍。

　　明月茹被她这一连串动作逗得直乐，见江臣避嫌似的往旁边侧开身子，赶紧上去拉着莫晗一边胳膊，笑着回到：“这有什么，你们认识，我还懒得介绍了呢。对了姐，我昨天听姨姨说，姐夫这次也来中国了？”

　　莫晗一听这话，果断撇嘴否认起来：“什么姐夫啊，我就是大学被他追得烦了，勉强答应玩玩，现在回国，还不得多祸害祸害几个家乡的小鲜肉啊。”

　　明月茹见莫晗这样回答，于是连忙装傻似的点头笑笑，便也没有再提，岔开话题聊了些别的，拉着她往餐厅里去了。

　　一家人吃过晚饭，莫晗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先一步起身离席。

　　林幼惜见机会难得，也拉着儿子江臣去了院子里散步。

　　茹澜见旁人都走了，把明月茹喊到后面的阳光房，母女两靠在阳台的贵妃椅上，脸上表情也终于温和下来：“知知，上个月，你小舅妈说她在江家的百货商场，看见小江跟个女明星走在一起，这事你知道吗？”

　　明月茹本来歪着脑袋看星星，听见茹澜问话，便转过脸来，把嘴里的石榴籽吐进碗里：“江叔叔上个月刚把商场的业务交给他，商场里碰见几个女明星，很正常呀。”

　　茹澜看着女儿不在意的样子，撇了撇嘴，“没有哪个业务是要老板亲自带着去的，再说了，我刚才观察他的衣服，来之前好像才刚换过…”

　　“…妈”
　　明月茹皱着眉头打断茹澜的念叨，“您这女婿平时工作挺忙的，要是他跟个女明星有什么，他那几个堂兄肯定反应比您大。至于换衣服，那更正常了。他平时比我还爱干净，有时候在家里，身上的和尚味儿淡了，立马就要去换一件的。”

　　茹澜看着眼前女儿四平八稳“正房太太”的模样，一时心情复杂，她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闭眼道：“你啊，这就是还没跟小江培养出真感情来。”
　　说完，她又摇着脑袋叹气道：“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妈妈当时真是昏了头了。”

　　明月茹过去一向知道茹澜对江臣有些意见，如今听见这话，忍不住辩解：“您瞎想什么呢，我们怎么就没有真感情了，我光是对着他那张脸，就能多吃两碗饭。您这女婿在海阳可吃香了，就林家那搞美术的，梁家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还有刘太太国外回来那宝贝大侄女，哪个知道他娶了我，不是哭天喊地的啊。”

　　茹澜皱了皱眉，没被女儿安抚下来：“可他妈妈那个情况…”

　　明月茹嘴巴一鼓，显然更不乐意了：“您那些姐姐妹妹倒是名声挺好，可当初咱家困难的时候，她们怎么一个个都躲着不见人了。”

　　说完，她又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茹澜的胳膊不管不顾地撒起娇来：“反正我跟江臣挺好的，您不许多想。您要是有精神操心这些，不如找个黄道吉日回公司，好好去教育教育我那几个堂哥，您跟我爸这么多年的心血，可不是让他们拿着白白挥霍的。”

　　茹澜见女儿态度坚决，也没有再纠结多聊，捏了捏女儿白嫩的脸蛋，只是笑着回她：“你放心，你妈我这次回来，也没想着再忍气吞声。”
　　说完，她理了理女儿的头发，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嘱咐道：“哦还有一件事，你也要有个准备。下午，我听你舅妈说，周维祯这几天好像要回国了，那小子在英国的时候听说成天念着你，应该是后悔了，等他回来，你可不要心软，不能跟他有太多牵扯，知道吗。”

　　明月茹脑袋往下一耷拉，像是遇着什么大麻烦似的，嘴里不悦的嘟囔道：“我能跟他有什么牵扯。我就是心疼爸爸送我的那把吉他，得找个时间拿回来，那上面有老李头的签名，绝版的呢。”

　　老李头是周维祯跟明月茹的音乐启蒙老师，年轻时凭借一把好嗓音骗了不少漂亮姑娘，老了也不消停，常年奔走于一线胡同老太太的牌桌上，一屁股桃花债，个个罪孽深重。

　　前些年，周维祯第二性征开始发育，体内躁动无处安放，也学着老李头的法子偷偷玩起了音乐，不光拿把吉他四处乱弹，有点闲钱了，还斥巨资在酒吧开小型演唱会，别说传播力度如何，至少当时反响十分热烈。

　　整个酒吧据说座无虚席，几个大妈为了挤进去甚至跟人大打出手，要不是当晚会场里免费送鸡蛋的队伍及时叫停，他的粉丝群体都有可能拓宽至八十岁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