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年记》君怜花兮

4、第四章

　　梁宵的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但这颗心脏与梁宵身体机能默契极高，好像这就是他的心脏一样。手术移植异常顺利，成功。可能这颗心脏的主人临终的命令吧，才导致这颗心脏异常听话，拼命完成自己的任务和职责，直到梁宵不再需要它。它从此要代替时年陪伴梁宵，与它主人一样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梁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时年就在他眼前，可是他怎么也碰不到时年。时年不停跑着，无论他怎么叫喊，时年都不曾回头。时年跑到悬崖边，毫不停顿，纵身一跃而下。梁宵惊醒，猛的睁开眼睛。
　　“醒了”梁爸叫一声，梁妈立刻走到病床边，看着插满全身管子的儿子。
　　梁妈眼睛红肿，眼眶还浮着水汽，一看就是刚哭过，哭了很久，梁宵嘴巴动了动，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妈…我…没事”
　　不知是这话的原因，还是什么，梁妈眼泪立刻啪啪往下掉。她转过身不想让儿子看见这幅样子，梁爸把梁妈抱进怀里。
　　“妈…”梁宵知道因为自己让妈妈哭过多少次，他刚出生就患有先天性复杂心脏病。
　　医生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父母也因为他搬家为他治疗，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认识的时年。他搬来上海，也是因为那边的医疗已经满足不了他的疾病。
　　梁妈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儿子多想，哽咽着“心脏移植很成功，你病好了。”
　　“心脏…移植…”梁宵无法相信，他真的好了嘛？可他好了，为什么父母并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母亲反而哭的比以往更悲伤。“是真的吗？”
　　梁妈哭着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好像梁宵不是病好，而是快死了。
　　梁宵张嘴想再问什么，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打断梁宵想说的话。
　　推门进来的是关一，关一眼睛腥红，泪痕依稀可见。他大步冲向梁宵，那架势好像要揍梁宵。关一身后的苏琪立刻拉着他，关一力气太大，甩开苏琪。正以为梁宵要挨打的时刻，关一却砰一声伏跪在病床边，“你把时年还给我…”关一痛哭流涕哀求着“我的心脏给你，你把时年还给我，好不好……”
　　梁宵脑子没反应过来，一片空白，可眼睛却已流出来。关一什么意思！时年怎么了，时年到底做什么了！
　　“我求求你好不好……”关一抓住梁宵的胳膊，哭喊道“你把时年还给我，你凭什么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死，凭什么！！”
　　时年死了！时年死了……为什么…“啊！”梁宵崩溃喊叫，奋力挣动着身体，这一刻他好痛，好痛。
　　“别动”苏琪虽然同样泪流满面，可能是因为她是律师的原因，还保持着不失态“心脏是时年的，好好养着，别让时年白死。”
　　“不”梁宵极力要挣脱束缚着他的各种管子，“没有他，我要这颗心有什么用……”这声音绝望无力，如同鲸鱼在陨落，坠入万里海底前，最后一声绝望而孤寂的叫声。
　　梁妈泣不成声，她知道时年在自己儿子心中多重要，那是藏了十几年，因为自己命不久矣，不敢靠近的感情。不断拒绝，冷言相待挚爱之人，那种感觉真的很痛，那是永远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
　　事已至此，苏琪尊重时年的选择，可她再也不想看见梁宵，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盒子说“护士说，这是时年留给你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塑料盒子苏琪放在梁宵手边，然后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里，拉起哭到咽气的关一，离开这伤心之地。
　　梁宵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塑料盒子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掉落一只七彩棒棒糖，棒棒糖上还写着字:送你一根七彩棒棒糖，可不可以换你下辈子爱我一次。
　　真傻啊！时年，你真傻。我都那样对你，为什么还那么傻！你听我话，离我远点该多好。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从小医生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没想到即使手术成功，我还是死在了十九岁。
　　失去时年的梁宵，如同死亡。从时年离开世间的那刻，梁宵已同他一起。
　　一根七彩棒棒糖，一个因丧失父母而哭泣的七岁小男孩，一个漫长得十一年暗恋与等待，一颗满心爱意与苦涩的心脏，一生心甘情愿的付出自我。
　　他与老天作交易，已他性命为媒，换梁宵一世安康。

　　梁宵出院已是三月后，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自时年走后，他就如同失魂的植物人。无感无知，无话无情，无他无他。
　　他不敢死，因为那鲜活跳动的心脏，是时年最后的遗愿。那铿锵有力的跳动着，那是时年仍爱着他的证明。他能感受到时年的存在，他不敢死，他不敢让这颗心脏停止跳动。那样，好像时年真的永远离开他一样。
　　他每时每刻，随着心脏的跳动频率，想念着这心脏的主人。脑中幻想着时年的存在，沉浸在他与时年的幸福时光的虚幻世界。
　　梁妈扶着行如走尸的梁宵，进入梁宵的房间，不知看到什么，梁宵终于有一点神情。
　　他房间与往常一样，时年从没来过这房间，可这房间处处充满时年的迹象。这房间摆满时年曾送给他的任何东西，那些曾被他无情扔进垃圾桶的东西，竟全完好无损，整整齐齐摆放在这房间里。
　　十一年的时间，时年送的东西不多不少，刚好占据梁宵整个房间。
　　后来啊！梁宵再没出过这房间门，他永远沉浸在与时年相携手的幻想中。他心跳偶尔，突然加速跳动，那是时年与他的回应。他也会自言自语与时年聊天，那是他往后余生中唯一会开口说话的时刻。

　　我想模仿一句话，送给下一世的梁宵?时年。愿你早相遇，愿你长相守，愿你无灾无恙，岁岁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