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卷兜

6、第5章

　　走廊再长也有尽头，知焉的手快挨着宴会厅大门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等裕田夫人跟上来并排立住，知焉闭了闭眼睛，脸上微笑浮现，用力推开大门，人声鼎沸热气腾腾扑面而来，又落地到现实里了啊！知焉微笑着冲裕田夫人点头，示意先请进，对方也礼貌颔首，优雅地步入会场。知焉落后半步跟着，一个是细致周到的翻译，一个是礼貌优雅的外宾，融入人群，谈笑风生，自然端庄，谁也看不出那张密密麻麻的网。
　　觥筹交盏之间，知焉没有空去看那袭红衣的顾盼生辉剑眉星目，但她觉得眼前满是流光潋滟的缎子在流淌，不用看，就能想象到那淡淡的一颦一笑，那修长的身影，不动似动，动起来又似一副油画，那眼光扫到哪里，哪里就像火要烧起来…
　　知焉定定神，拿了杯冰水走到近阳台的落地窗边，不引人注目的好角落，这才目光逡巡着搜索那抹红色。找到了，她修长的脖颈，她左耳的小尖，知焉只敢跳跃地注视着，害怕看慢了，看不全，人又会被人群围没。
　　知焉想起那夜后的工作日，集团的碰头会上，自己捧个ipad做样子，偷眼却把身影从脚到头看了个遍：笔直的腿、纤细的腰、修长的手、短短的发梢。知焉正在自问：这些我昨晚都亲过了？这么多宝藏我都一一领略了？怎么觉得春宵苦短没有这么久……正当向上看时，那双星目刚好也扫过来，对上知焉的眼睛，星目的主人好像一下看出了知焉的流氓心思，正在讲的话突然断了，自己被口水呛到，想忍又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脸到耳朵都红了。知焉一面得意一面愧疚，后面一直没再敢抬眼，直到会议结束，知焉只鞠了躬就跟在公司队伍尾巴后面离开了。后来奥理子问知焉：“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知焉说我哪还敢看你，泷大人被我看得都讲不下去了，话说你是不是发觉我在看你害羞了？奥理子逞强：“哪有？我怎么会这么弱！”知焉靠近一点点，温热的气扑过奥理子的锁骨，问：“没有发觉我在看你这里？”又靠近一点点，嘴唇似有若无地抿她耳垂的边缘，问：“这里呢？”奥理子早已红了容颜，动也不敢动地垂下眼。知焉好爱她桃花薄面的模样，脸颊轻轻擦过桃花面……
　　知焉想得入神，被碰杯声惊醒回过神来，赶忙收了微笑，看看四周没有人发现，松了口气：这样下去相当危险，必须找个理由提前离开。
　　正往门口挪，猛然听见会场响起了华尔兹，那旋律越来越熟悉，知焉终于听出来是肖斯塔科维奇——她和她的最后一曲，永远没有听到结尾的舞曲，自从最后一舞，知焉就再没有听过，此刻却从记忆深处飘荡出来，与眼前的华尔兹重叠。越过人山人海，穿透千个日夜，知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与红色身影的重叠，“依稀是旧时模样”，两人今夜第一次目光相遇，像头一回看到对方，又像已经熟识了千万年。你在哪里？那些好时光，又在哪里？
　　不知对望了多久，知焉收回目光，眼底皆是刺痛：那些好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