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卷兜

5、第4章

　　搜寻到会长夫妇的身影时，圆舞曲已经响起，那对身影便走出人群，来到中央，翩翩滑动舞步，飞扬了起来。知焉想看又不能看，想逃又不能逃，只好找个人群后面的角落站定了，观望共舞的一双人。
　　人群密密层层的遮挡，挡不住星光。颀长的身姿是风裁日染出来的，优扬的步伐得益于入髓的职业习惯。“我们的职业就是造梦。”她有一次说。知焉探究：“梦也是人生么？”她嘴角歪歪地一笑：“乐桑又要发表造就问题却不解决的高论了么？”知焉不惧她提起自己的糗事，捧起她的脸凑上去道：“哦奈酱的梦里，都有谁？”明知故问的知焉看着对面的眼睛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明亮，映照出自己的面容，心满意足地低头，啄了一下……
　　此时一曲终了，众人齐声发出由衷的赞叹，裕田夫人疏离而又不失礼貌地轻轻点头，接受周围的誉美之词。知焉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赞美过她的舞台、她的表演，哪怕已经反复看了一万遍，熟悉接下来的每句台词，她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赞美过，因为知焉不喜欢她的职业：把全副身心掏出来，演出完像从水里捞出来，甚至几天都不想开口说话正常吃饭。知焉觉得看似华丽的演出服上，闪烁的不是锆石亮片彩宝，而是缀满了团员的血泪汗水，经过岁月的打磨和萃造，发出镇人心魄又寒气逼人的光芒万丈，让人避让三舍。知焉和她打这个比方时，她不禁失笑：“都恨不得离熠熠生辉的演员越近越好呢，寒气逼人也就是你能想得出来。话说回来，这就是yan酱不愿看我舞台的最本质原因吧？！”知焉不喜欢看她这么身心疲惫。不过只是坚持不看她的生舞台，却从来没有不悦，对粉丝的示爱也好，对台上的卿卿我我也罢，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对她身体状况的在意远远超过了那些。现在会不会好一些了呢？那些虚汗胃痛损伤，会远离她么？知焉不知道找谁去问，找到了，也不能问，就走出了宴会厅。
　　在化妆间里对着镜子出了会神，知焉发现鼻梁油了。刚打开粉饼，便听门外走道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知焉对那声音的轻重缓急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换什么鞋，侧耳就能听出来。她推门，带进一阵香风，然后站在知焉旁边，盯着镜中。知焉不敢抬眼看她有没有审视自己，只觉得这香风这样密，密得像张网，自己就像只猎物，不，她和她都是彼此的猎物，互相束缚也互相解脱，一次次的缠绵辗转就是一趟趟的狩猎捕捉，既角力竞争又默契融合……
　　门又被推开，打破了网，知焉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布满心头，拿着手包离开了化妆间。
　　裕田夫人跟着出来，不疾不徐走在知焉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漫游般走在回廊里，知焉好像回到了那年隆冬的花道，也是这样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在岔路口，知焉鼓起勇气回头，果断握住了奥理子的手，拉着她往左边奔跑起来，边跑边回头看奥理子，看她明亮如星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