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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里人 ...

  •   听了一个上午的听力,云颂耳朵都有些发疼,到肚子饿得不行了,才停下来去准备午饭。
      一个人独居的好处是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打扰,坏处是饮食问题解决起来很尴尬,做多了吃不下,做少了——根本就没可能做少,即使是一人食的小电饭煲,云颂也吃不下那一碗饭。
      但一直坐着也不好,云颂把家里的垃圾收拾了一下,出门去附近的市场买些菜回来。
      她有好些天没出门了,室外的空气刺骨还扎脸,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早上周荇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今天下午会来接她回周家。
      再有两天就是除夕,街上的新年氛围不算太浓,只有一两家门店挂上了红灯笼,大多数的店面还是和往日一样。
      云颂下意识地往鱼类区走,走到一半才回过神来——为什么要买鱼?
      她又不爱吃。
      于是又转身回去,原本看到她走进的摊主都要出声招呼了,见她扭头就走,在身后嘀咕了一句。
      云颂在蔬菜区挑挑拣拣,也没挑出什么特别喜欢的,去称重的时候,身后有人一直挤她,云颂恼得回头看了一眼,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低着头,手里拿着两个土豆。
      云颂没吱声,转回头称完就离开了。
      因为接近正午,街上人虽不多,阳光倒也暖和,照在身上有种懒洋洋的舒适,云颂回到公寓,将菜洗洗涮涮,乘着炉子上还在煮东西,把阳台上的衣服也收了起来。
      快到下午三点时,周荇又打了电话过来。
      “颂颂,高速有点堵,我还有一个小时到,你先把东西收拾好。”
      周荇那里汽车鸣笛声一片,云颂怕自己说话声音太清听不到,提高声音道:
      “好,叔叔路上当心一点。”
      说完就把电话掐断。
      回房去整理了几件衣服——这次带得多了些,毕竟是冬天,而且过年就算不穿新衣服,起码也要整洁好看一点。
      到了下午就容易犯困,云颂给自己定了个闹钟,准备小睡十五分钟,结果头刚一沾上枕头,困意就席卷而来,顿时没了意识。
      就算是十五分钟,也很容易陷入不安的梦境。
      迷迷糊糊的,好像睡了很久,梦里光怪陆离,不知所谓,似乎有人在敲门。
      ……是周荇吧。
      敲门声渐渐大起来。
      “……来了。”云颂挣扎着醒过来,心想做什么敲这么大声音,耷拉着眼皮从床上爬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大得离谱。
      云颂猛地停住脚步。
      ……不是周荇!
      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样,云颂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只听那敲门声却越发嚣张肆意了起来,到最后竟像是在砸门了。
      这公寓的门还是很老式的木板门,云颂住过来的第一天就换了锁,但门外敲击之大力,总觉得下一秒那门就要被砸开了一样。
      下一秒——
      门的中间一段被“砰”地砸开。
      云颂尖叫一声后退数步,惊恐不已。
      被砸开的洞里透着风,却不见门外的人。
      云颂哆哆嗦嗦地奔去架子上拿了一把刀下来,握在手里,厉声道:
      “外面是什么人!我已经报警了!”
      她的手机还在卧室,她却不敢离开一步,生怕那人下一秒就冲进来。
      没有人回答。
      云颂把刀比在身前,害怕到极点——
      那洞里忽然伸进一只手!
      她又被吓到,高声道:
      “你想干什么!”
      那人根本不畏惧,伸进来死命地去拽把手,云颂见他没拧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把门反锁了。
      那手粗糙、强硬,抓着把柄的手指粗直,那把柄在他的大力之下摇摇欲坠,云颂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不害怕了。
      恐惧的尽头是愤怒。
      她此时愤怒到了极点。
      几乎是是双脚在驱动着自己,理智被燃烧殆尽,她三步上前,对准那只手,举起了手中的刀——
      “噗嗤”。
      刀入肉内,血肉模糊。
      扎进去的一瞬间,云颂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害怕让她做出了有生以来最不理智的行为。
      “啊——啊——!!!”
      外面的惨叫声惊人,但这时临近年末,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大多已经回乡,云颂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趁着他还没有把手缩回去,又一把抽出了刀子。
      这下可真是鲜血飞溅了。
      云颂想,这下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那人惨叫不已,将手收回去后诡异地沉默了一刻,在云颂以为他要逃窜时,眼前的门却忽然平地飞起,朝着她的面门砸来。
      云颂躲闪不及,被直直地砸到地上。
      天旋地转,一瞬间竟有了想吐的感觉,隔着一道门,那人不要命地重重压下来,怒声道:
      “贱人!居然敢用刀砍我!”
      云颂被压得近乎窒息,喘不过气来,手里的刀也不知摔去了哪里。
      这一刻,她的神智才渐渐回来,恐惧地意识到:她可能要死了。
      ……好难受,没办法呼吸了……
      ……谁来救救她……
      “救……命……”她奋力呼救,压着她的人见她还能出声,更加用力,云颂几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周荇。
      ……他怎么就不在呢……
      她要是早就回周宅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啊……
      云颂后悔不已,但也知道都晚了。
      意识快要消失的临界点,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云颂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只希望自己能死得痛快一点,千万别折磨她……
      她其实怕疼得要死。
      然而,恍惚间听到的却是拳脚相加之声。
      “噗——”
      是拳头破开皮肉的声音,有人应声倒地,云颂还来不及理清状况,身上的门被人掀翻,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周荇蹲下来,颤声:
      “……颂颂?”
      云颂听到了他的声音,努力地想回应,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你别动,我现在报警。”周荇拿出手机,一边低头看她。
      手指停留在她脸颊边,她面色脆弱,唇色苍白,察觉到他的靠近,几是微不可见地向他靠近了一点。
      周荇的手一顿,心脏被人攥紧般疼起来。

      安静而洁白的病房,周荇提着一碗清粥从夜色走进。云颂还和来时的姿势一样,蜷缩在被中没有苏醒。
      周荇轻声走过去,将热粥搁在一旁,在云颂的病床边坐下。
      右手的石膏从被子底下露出来。
      除此之外,没有再受其它的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并非不生气。
      她杳无音讯的半年,自作主张地换了手机号切断与他的联系,周荇是真的无可奈何,也想过这么随她去。
      可到底舍不得。
      这份舍不得,在今天来见她的路上成倍地增长,即使堵车堵了一路,让人心烦,却没有真正不耐起来。
      然而见到的却是那样一幕。
      云颂的脸从门板后露出来时,青白得像已经死去。
      周荇不爱冲动,却频频在她面前流露出不够理智的一面。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周荇从复杂的回忆里挣扎出来,探身询问:
      “颂颂,醒了吗?”
      “……嗯。”
      从睡梦里醒来的一瞬间是迷茫的,然而仅仅过了一秒,晕倒前与死亡一线之隔的刹那还是浪潮一般从记忆不远处席卷而来。
      云颂眨了眨眼睛,让视线更清晰一点,周荇就在她身边,背对着窗外的月色,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对不起。”
      她蓦然开口,第一句却是道歉。
      周荇只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回应。
      云颂此时不再像以往那样仔细揣摩他的心思,身心皆疲,脑子都不太转得动,只是凭着本能在言语。
      “你对我这样好,我却一直想着离开……对不起。”她微微垂眼,看向自己无法动弹的右手,自嘲一般弯起一点嘴角:
      “我以为自己可以。”
      “在我身边……”周荇看向她的眼睛,“很难受么?”
      云颂咬住了下唇。
      看她这个模样,周荇又如何不明白?
      “就算不想留在我身边,至少不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周荇看着她血色尚未恢复的脸,心中思绪一时难言,最后只是转首指了指一旁的粥:
      “吃点东西吧。”
      云颂沉默了一下,点头,抬起没断的另外一只手想坐起来,周荇却已经先她一步,将她稳稳当当地扶起,靠在枕头上,将桌上的粥端起来,道:
      “味道淡了点,等会再给你倒杯糖水。”
      事到如今,逞强也改变不了什么,就着周荇的手,云颂喝下了一口粥水,暖意从口腔一直延伸到胸腔、腹部,喝了几口之后,手也热了起来。
      云颂的脸红成了一片,周荇像是没看见,只问她:
      “还要再喝吗?”
      她退开些许,将唇上沾着的一点水抿去,摇了摇头。
      周荇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抽了张纸巾替她擦嘴。
      云颂感到自己连脖子都要烧起来了,终于小心地憋出一句:
      “其实我左手可以动……”
      闻言的周荇动作停顿了一下,将手收回,像是有点好笑:
      “看在你是病患的份上才特别照顾的,不识好歹。”
      云颂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重新躺下后,周荇就出去了,像是有事情和医生商量,云颂一个人躺在病房里,脸还是热腾腾的。
      刚才粥气氤氲里,那个人的脸,一如当年,让她无法不去回想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地陷入痴迷的沼泽里无法自拔的。
      她也怀疑过自己的喜欢太过随意,也许在那个情形下,出现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喜欢上。
      只是,今天周荇在她绝望呼救的最后一刻赶来时,她又有点清醒了。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帮她,将她拉出泥泞的人,只有周荇一个人而已。
      怎么能换成别人呢?
      根本没有别人啊。
      没多久周荇就回来了,手里还如约带了一杯糖水,递给她的时候,温度正好。
      “……医生怎么说?我可以出院吗?”云颂从被子里抬起一点脸,她还记得周荇是开车来接她回去的,总不能因为自己,就一直呆在这里。
      “可以,但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再回去。”周荇抬手看了眼时间,嘱咐道:
      “你还是要再睡一会。”
      云颂想,那他今晚该去哪里呢?这样想着就已经开口:
      “要不叔叔你去我租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那间屋子已经不能住人了,也不知道房东晓不晓得这件事。
      周荇看她有点迟钝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道:
      “我已经通知了你的房东,他主动提了退还你剩下的租金,你如果还是想在外面租房,下次我和你一起去看吧。”
      有那么一瞬间,云颂险些没忍住嘴边的“不”字,发生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一个人住了,至于接下来该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嗯,谢谢叔叔……”云颂眨了眨眼,想起另外一件事。
      “我……把那个人扎伤了。”现在回想起来,云颂自己是最吃惊的,人被逼急了,还真的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样……不会坐牢吗?”
      “……正当防卫,你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周荇转身坐回刚才的位置,借着窗外的月色看着她,因病弱而苍白的脸色,被月光映照,显得更加柔弱。
      “现在,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够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云颂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一点点倦意,原本还有许多事想说,也只好放在了心口。
      “那,叔叔你就睡在这里吗?”她不放心地问。
      周荇略微笑了一下,一缕额发落下来,微微挡住他的左眼。
      “嗯,你睡觉吧。”
      ……
      话是这么说,在明知周荇就在身旁的情况下,要坦然入睡,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何况因为石膏的束缚,无法翻身,云颂的入睡过程可谓是极其艰难。
      便安静地躺着,假装已经睡着。
      到后来,也真的有了困意,意识断断续续间,听到周荇那里传来细微的衣服摩擦声,云颂不太清醒地睁开眼,发现周荇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
      他依旧坐在那片月光里,额发散落了好几缕,投在他脸上几片淡淡的阴影。
      云颂的心脏忽然狠狠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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