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小剧场》夏亦轻

2、班游

　　01

　　为了让班里的同学彼此熟悉，班主任委托班委组织了一次班游。同学们大清早坐着大巴车去爬山，到山顶野炊。

　　大巴车上，秋天叮嘱温暖：“爬山时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说罢，朝韩冷的方向看了一眼。

　　温暖随着秋天的目光看了看坐在斜前方的韩冷，小脸一红，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实情况是——爬山无能的温暖，根本赶不上韩冷的脚步，没爬多久就想坐台阶上歇着了。

　　“你好慢啊，我先走了。”最终，秋天也无比嫌弃地离她而去。温暖远远地望着同学们越走越远，内心无比忧桑：和韩冷肩并肩登山这种事，只能是想想罢了。

　　等到温暖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时，大伙儿已经休息得差不多，开始准备野炊的道具和食物了。班长陈曦拉上几个男生一起生火，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忙活，喧闹声和笑声此起彼伏。

　　温暖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韩冷的身影——只见穿着白色运动衫的少年戴着耳机和遮阳帽，靠在一根树干旁，手里捧着一本书，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得见高挺的鼻梁和薄红的嘴唇。

　　忽然，韩冷抬眸，正好对上温暖的目光。她面上一红，眼珠子赶紧瞟往别处。

　　少年合上书，起身，走到班长面前：“我想出去走走。”

　　“韩冷你又想偷懒啊？”陈曦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反正人手也够，快去快回！”

　　眼看着韩冷就要离开，温暖默默地低下头。

　　“温暖，跟我过来。”

　　熟悉的澄净嗓音透过喧嚣传来。温暖听到韩冷叫自己的名字，惊讶愣住，蓦然抬头，只见少年正望着她，目光沉静淡然，周围的同学开始嬉笑起哄，她的脸着实又红了一把。

　　“去呀！”直到秋天推了她一把，温暖才缓过神来，快步朝少年奔过去。

　　02

　　山路崎岖，但风景很美，两旁是葱郁的树木，阳光透过缝隙倾泻而下，往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偶尔有风吹过，叶子落下，带来阵阵林木清香。

　　温暖跟着韩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山路上。

　　先前还在幻想和韩冷并肩而行的温暖，这一刻莫名就怂了。

　　林间光晕笼罩在少年身上，微风拂过，白色的衣摆微微扬起，纤尘在身侧飘舞，干净修长的背影让温暖产生片刻恍惚。

　　走在他身后也有好处，这样可以大大方方地瞧着他，一些平时不敢言说的话也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你为啥要出来啊？”没话找话的温暖如是问。

　　“他们太吵了，我想静一静。”

　　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就不吵了吗？

　　温暖自认为自己还是挺吵的，特别是面对他的时候。

　　“那……为啥要我跟着呢？”耿直的少女决定刨根问底。

　　“不太想一个人走。”

　　“那……你就没想过我会不愿意吗？”

　　韩冷微微一怔，一丝惊讶闪过，像是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反问：“你不愿意？”

　　温暖不假思索点头：“愿意！”

　　认真地说出这两个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03

　　少年放慢了脚步，直到温暖和他并肩而行。

　　“嗯？”她有点懵，怎么自己突然走到他旁边去了。

　　“我是不是走太快了。”他侧头看着她，眼神透出淡淡困惑。

　　“啊，没有没有，是我太慢了。”温暖不好意思地垂眸，小声说，“我……习惯走后面。”

　　“还是走我旁边吧。”少年依然顺着她的缓慢步调。

　　“好。”

　　并肩而行的幻想实现，温暖的心间泛起丝丝雀跃，步伐也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渐渐忘了自己行走在陡峭的山路。忽然，迈出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少女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一个趔趄栽到地上。

　　韩冷走几步后顿住，回头看了一眼，神色骤变：“危险，别动，把手给我。”

　　危险……？

　　温暖顺着韩冷的目光往后看，才发现自己身后就是一个陡坡，下面乍一看深不见底，她吓了一跳，身子一缩，惊慌失措间，腿控制不住打颤，却因此双脚踏空，身体沿着坡面往下栽。

　　“啊——”

　　当温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摔下去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只见韩冷在上方紧拉着她，眉心冷蹙，瞳孔透出一丝紧张：“都说了别乱动……”

　　“呜……对不起。”她想试着爬上来，却发现此处的坡面没有支撑，只能双脚悬空着。

　　“另一只手也给我。”

　　她努力将手往上伸，却发现手抖得没有力气，被他抓着的那只手不断冒汗，突然，湿腻的掌心一滑，紧握的双手被迫松开，温暖惊叫出声，往下滑落——

　　好在底下长着一根粗壮树枝，带来了一点缓冲和支撑，但她此刻只能狼狈地挂在半坡腰，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思及此，温暖眼眶红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忍着泪仰头往上看，韩冷离她太远，这样的高度和坡度，以她的力气根本爬不上去。

　　望见少女被树枝托住，韩冷神色渐缓，朝下方喊：“你踩一些能支撑的东西慢慢往下爬，我到下面去接你。”

　　温暖犹豫片刻，探出微微发颤的右脚，踩住右下方的一块岩石。

　　“别怕，等我。”

　　“好……”

　　最近是不是水逆啊？在韩冷面前出糗不说，还给他惹出这么大个麻烦，温暖顿感欲哭无泪。

　　一个走神之间，她右脚一滑，眼看又要往下摔，情急之下，少女下意识抓住旁边凸出的石块，手指掐进土里，才堪堪稳定下来。

　　“不能再大意了。”温暖心有余悸，暗暗下了决心，伸出腿继续往下爬。

　　04

　　韩冷跑到陡坡底下的山路，仰头看着她的每个动作：

　　“左下有块石头，踩住。”

　　“小心下面那根树枝，别割到。”

　　“手扶住右边树根。”

　　“慢慢来，别怕，还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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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原本慌乱不安的心情在少年沉稳平和的指挥中逐渐平复下来，他的声音清冽而有磁性，透着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不知爬了多久，少女爬得满身都是土，双腿又酸又麻，细嫩小手被树枝划了几个口子，指甲也抠出了血丝，很是凄惨。

　　“温暖。”

　　韩冷的声音似乎再没平时那般清冷，温暖闻声转头，只见他站在下方的不远处，仰头看她，沉声：“慢点。”

　　少女听话地缓慢爬着，还差几步就能着地了，不过最下面的坡面看起来很滑，没有可以搭脚的地方，她顿时感到有些害怕。

　　“我接着你，尽管下来。”韩冷走近坡脚，朝她伸手。

　　“嗯。”

　　少女不再恐慌，有他在下面接着，有什么好怕的呢。

　　良久，温暖自觉快接近终点，把心一横，松开双手，一跃而下。

　　没有如想象中摔得生疼，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温暖感觉四肢酸麻，力气被榨干，她躺了好一会儿，才从恍惚中回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少年搂在怀里，一丝竹叶清香钻入鼻腔。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炸开，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咋，温暖的脸现在大概红得能蒸番薯了。

　　相比起干净整洁的他，自己则满身尘土，不知他是怎么忍受自己沾到她身上的灰的。

　　少年耐心地等待她休息后缓过来，温声：“感觉好点儿了吗？”

　　“我……我没事了！”温暖一个激灵，飞快起身，挣脱他的怀抱，跑开。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之前都是求生欲在支撑攀爬，过程持续如此之久，腿早就软了，下一秒，又差点跌落在地——韩冷及时跑来扶住她，待她站稳后，走到她跟前半蹲下：“上来。”

　　“噢。”温暖闻言，爬上身前人的背，圈住他的脖子，少年稳稳托住她的双腿，随后起身，背着她往前走。

　　“我……重不重啊？”她将头埋在韩冷的肩膀上，紧张兮兮地问。

　　他摇头。

　　“你要是累了，可以放我下来的。”温暖发现他的脖子上流了汗，顿时不忍。

　　“不累，不用走很久。”

　　少女温顺地趴在他的背上，趴着趴着，逐渐产生困意，迷糊间慢慢沉睡，均匀呼吸落在韩冷颈侧，宛若轻盈羽毛划过，带来一阵痒意。

　　少年安静地背着女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时不时看了看握在手里那双柔若无骨却伤痕累累的小手，陷入了沉思。

　　05

　　温暖睡醒了，揉了揉模糊的双眼，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肩膀有点酸沉。

　　发现自己坐在大巴里，她一脸迷茫：“嗯？这是要回去了吗？我还没吃上烧烤……”

　　“你终于醒来啦。”前排的秋天转过头来，递给她一袋面包，“你真的好能睡哦，我们早就吃完了，给你留了些吃的。”

　　“好吧……”温暖略感失望，接过面包吃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被贴上了创可贴，还涂了一层清凉药膏。

　　韩冷去哪了？她转头望了望，发现韩冷正坐她身侧，头靠在她的肩上，轮廓分明的侧脸触手可及，少年闭着眼，安静沉睡。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的头发撩到了自己的脖子，好痒。

　　“韩冷。”温暖盯着他的睡颜，轻声呢喃，“谢谢你，谢谢。”

　　06

　　下了大巴车后，温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拽住秋天的袖子：“问你个事儿！”

　　“嗯？”

　　“你们吃烧烤的时候，我睡在哪儿？”

　　野炊的地方没有床铺，她竟然睡得如此之香，不可思议。

　　秋天噗嗤一笑，目光揶揄：“你说哪儿还能让你睡得这么舒服，那当然是……某人的怀里咯。”

　　温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不信！莫要唬我！”

　　说罢，抬手就要去掐同桌的脖子。

　　“哎呀差不多嘛！”秋天灵巧躲过，朝她做了个鬼脸，“韩冷背你回来后，你还是没醒，他就带你坐缆车下山，让你躺车上继续睡。”

　　秋天再道：“他后来没回来过，估计一直坐车上陪着你。”

　　温暖：！！！

　　“人家韩冷自己都没吃多少呢，温暖，我真的酸死了！”秋天想起自己上车时看到这两人靠在一起睡觉的画面，感觉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温暖脚步顿住，周围几个同学从她身旁经过，都转头看她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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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沦陷了。

　　07

　　男生寝室。

　　“……他还抓着人家妹子的手上药呢，啧啧！”江澄绘声绘色地在舍友面前描述今天发生的事，吐槽，“你们是没见过这人怜香惜玉的模样，才想象不出来，要是见过一次，绝对能看出猫腻！”

　　另外几个隔壁班的舍友饶有兴致地听着八卦，七嘴八舌地讨论：

　　“所以那女生长啥样啊？叫啥啊？”

　　“你管她叫啥呢，以后咱都得叫嫂子！”

　　韩冷刚一进门，就被舍友一哄而上围住，男生们打趣着问什么时候带嫂子出来吃饭云云，他问江澄：“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江澄嘿嘿一笑，“聊聊你干的好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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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中，韩冷神色由茫然变为了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在他眼里，人由他带走，出事自然也由他负责，那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罢了，并无多余心思，正欲张口解释——

　　转念想，眼前这群人太麻烦，而他还要去图书馆。

　　“少关注这些没意义的事。”从柜子里拿出几本书后，韩冷走出宿舍，头也不回地关上门，留下舍友们一脸迷茫。

　　“就这么走了？几个意思啊？”

　　“默认了，默认了！”

　　“等他晚上回来再好好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