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7、金身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金身07：坏蛋

　　此时，正值人间冬历。

　　村庄里锣鼓轰天，人们以敲打声惊走各种兽类。

　　女娲造人以来，年兽以此诞生，年年袭击侵扰人类生活，甚至闹出不少吃人事件，吓得弱小凡人们风声鹤唳，见风雪知冬至，如不是早已定下居住地，恐怕早就望风而逃。

　　某日，残冬腊月。

　　两三猎户穿着兽皮衣物外出打猎，偶遇黑皮山猪与其搏斗。

　　一猎户被掏心肺，一猎户临阵脱逃，最后一猎户搏命射出最后一箭，足足有一丈之高的山猪轰然倒塌，幸存猎户呼着寒冷白气上前查看，鼻尖却突然嗅到奇怪的味道。

　　走得近些后，赤红的热扑向这猎户裸露在外的皮肤。

　　炙烤的热意烧遍山猪全身，猎户睁大眼口仰望眼前这神奇场景。

　　人类仿佛天生无法抗拒温暖，他脱下残废的木弓，一步一步朝热源走去，接而双膝下跪，五体投地俯拜。

　　这一日，人界有了火。

　　村庄里的人们得到火种，一传十、十传百。

　　此后，千千万万户的人家学会了使用火，他们用火烹煮食物、取暖、制造工具、驱赶野兽。

　　这是神赐之力，不知何时，名为祝融的火神之名在人间传颂开来，久而久之，祝融竟成为人界金身最多的神明。

　　人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物种。

　　仙、妖、巫又何尝不是？

　　十二祖巫同乃盘古分化而成，没有人族存在时，他们依靠天地灵气休养生息、巩固自身实力，女娲造人后人界出现，人是弱小的，弱小便会向往强大。

　　而那种向往，则是信仰之力的初始形态。

　　祝融的火种让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让人类在历史的进程上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此等功德如何不令人类顶礼膜拜？

　　如此，滚滚信仰之力涌向祝融，在共工反应过来时，祝融早已成为十二祖巫中能与他抗衡的存在。

　　“祝融…你向人界投放火种，此等私相授受之心，可是想叛出我巫族不成？！”

　　“我已解释过——”

　　“除你之外还有谁能炼化那等赤金异火！？”

　　听得祝融还在狡辩，共工水法之力暴涨，庞大身形猛地向祝融所在的三十三天外光明宫扑去，一个呼吸的时间，光明宫内万年不熄的神火俱灭。

　　霎时间，不止三十三天外，整个天宫、地面均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中，只能看到共工背后硕大法相夺目刺眼的光芒！

　　火神祝融彼时正在炼化人类供奉上来的信仰之力，万万没想到共工会不信他的多次解释，甚至不顾同族情面直接攻打过来，连他的洞府光明宫殿都全数毁去，如此…便是想要彻底撕破脸面了，祝融身后亦显现出火神法相，既然说了不听，那便打个明白罢！

　　共工和祝融这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三界遭殃。

　　祝融的火抹去天地间的黑暗，使世间重获光明，共工头铁，完全不憱如今拥有众多信仰之力的同辈祝融，他身披蓝色水之法相与其斗法，所到之处，天上地下之海水流域无不被驱使而来，朝着身驾烈焰火龙的祝融滚滚倾去！

　　一时间，三十三重天浊浪飞泻，黑涛翻腾，白云都被淹没，祝融的神火被浇熄，然而等水潮退去，那火却再次燃烧起来，越燃越烈，直扑共工。

　　从前战斗时，共工祝融互为友军，如今驭火的祝融站在共工对面，使他颇为头痛，急中生智下，共工想要留住三江五海的洪水来抵挡连天火意，可水流早已流泻千里，哪里留得住？

　　水与火自古相克，纵使交战良久，亦不过互相损耗罢了。

　　然而，如今的祝融却不是如此了。

　　不知多少时间后，共工心力交瘁，无法再战，他终于认识到眼前的祝融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他鱼肉之辈，亲身体验过祝融的恐怖实力后，共工节节退败，狼狈向天边逃去。

　　我能逃去哪里？

　　何处能够庇护住我？

　　共工想着，回头再看，祝融已与其他巫族追赶过来，共工自知不敌，万年的骄傲心态不容他以这等落魄模样出现在族人面前，羞愤欲绝间，他看到脚下有座不知其貌的巍峨大山。

　　死便死吧，共工目眦欲裂，头眼昏沉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山腰俯冲撞去！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后，那山断了。

　　身后，祝融与众巫族惊诧至极定在空中，胆战心惊的轰隆声不绝于耳，神识放大后定睛一看，那山竟是传说中的不周山！！

　　此事发生时，隗司已经收到道童写给他的那八个字。

　　火有异常？

　　隗司捏碎手中金符，携着怀中少年往安稳处飞去。

　　司火贴在大妖怀中，双臂环在对方颈后，耳边是山峦倾倒、天塌地陷、洪水泛滥之声。

　　不周山倒，半边天空塌下来，一重天至三十三天外，露出石骨嶙峋的硕大窟窿。

　　“天柱居然真在不周山上……”

　　大妖喃喃自语，他的计划第一次进行的如此顺利。

　　司火问他，“你刚刚在看什么？”

　　隗司脑中闪过那八个字，看向少年，“你对我可有异心？”

　　又问：“你可想害我？”

　　少年听到第一个问题后便鼓起了脸颊，两腮包裹空气，圆滚滚的，瞪着黑瞳说：“不准你这样问我…隗司，你是坏蛋吗！”

　　隗司来劲，“我怎么成坏蛋了？”

　　少年推拒他的怀抱与靠近，漂亮的眉眼拧着，“你就是坏蛋！”

　　大妖惊他脱离，只得随意落到某处洞内，浑身气势外放，洞穴里沉睡的巨龙怪物拖家带口溜到洞外，当看门狗。

　　司火气呼呼坐到石窟内侧，看大妖一眼，干净清澈的瞳孔内卷着“你怎么还不来哄我”和“我很好哄”两种情绪，红唇黑发掩映，清隽美绝。

　　隗司刚要走过去，神思微动，竟是帝俊十子通过法符联系到他。

　　十子之一的陆压说：“我与九位兄长打算截杀剩余祖巫，事关重大，劳请隗司兄速速前来共议！”

　　危险，不能带他。

　　这是隗司的想法，遂停住脚步，说：“我离开一趟。”

　　“去何处？”

　　少年哪还有生气的模样，扑上来揽住隗司，眸中似有水意凝聚，“我也要——”

　　隗司不理他，直接推开，英俊邪肆的表情带上几分血意杀伐，“你呆在这。”

　　这四个字说得极冷，大妖看向洞口的几条巨龙，“保护他，他在你们在……”

　　数头巨龙点头发出鸣叫，森林中的飞禽走兽均被惊出，四散逃离而去，隗司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他打算去做就必定会去做，没有谁可以劝阻。

　　“隗司……”

　　大妖不喜爱他落泪，司火便把所有泪水攒在眼底。

　　日月星辰在少年的白袍上流转生辉，他拉住大妖，如画的眉目期艾，“你带我一起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

　　不要再丢下我。

　　哭意来势汹汹，少年猛地垂首，一头黑发垂泻而下，“不在我身边的话，你会死的。”

　　隗司扯着薄唇，垂眸睨他，“司火，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被威胁。”

　　黑色衣角被拉开，大妖捏着法诀，不过两个呼吸便消失在少年面前。

　　司火站在原地，眼角鼻头哭的醺红。

　　他哭的时候真的就是个小孩子。

　　两只手不停擦拭泪水，呜咽着，眼底的湿意仿佛泄洪，哭得直到嗓子嘶哑，白嫩脸颊上的眼泪被风吹干，无尽的冷贴上来，司火也不敢睁眼，他知道如果自己睁眼，便又只剩他一人了。

　　天色很快昏沉下来。

　　司火抽噎着，蹲在山穴内环抱住自己，冰冷的夜风吹进来，少年把下巴垫在胳膊上，转头看洞口的几只兽龙，“…你们冷吗？”

　　巨龙们道行不足，听不懂少年在说什么。

　　见少年靠近过来，下意识想到的却是白日那大妖临走时的阴鸷眼神，一时间纷纷退后，羽翼扑打出阵阵狂风。

　　少年见它们这般态度，只当这几只龙不愿与自己亲近。

　　害怕越靠近反而将对方逼下山崖，司火顿住脚步，提着月白衣袍，乖乖坐回原来的位置。

　　“都不喜欢我……”

　　司火低声泣语，兀自神伤。

　　在少年未注意的地方，系在他颈间的透明红线正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