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25、称皇09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称皇09：皇权

　　魏斯带姒火去了和乡坊的破庙。

　　姒火的身体很弱，主要原因在于信仰缺失。

　　洪荒神灵堕落，连带着许多教派也慢慢失去踪影，三清教观七零八落，心火神教亦是如此，这些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终究只是历史中的一粒尘，一捧沙。

　　越来越少的信仰无法产生足够的力量被姒火吸收，导致他身周金光越发黯淡，力量也随之下降，身体变得衰弱起来，再继续维持这种没有能量吸食的情况，等待少年的只有死亡。

　　大妖曾预见灵气会式微，于是给少年铸造了金身。

　　魏斯在庙里长大，他在神像与姒火之间做了无数种猜想，最后，只有其中一种猜想能与少年告诉他的那些故事挂钩——魏斯怀疑庙内金身是姒火吸收能量的媒介。

　　神与人，痛苦与信仰，世间永恒的主题。

　　如若要思考一种方法为少年解开生存难题，这无疑是最好的代替之法。

　　抱着这种想法，魏斯让斑鸠在庆元洲内散播“魏斯信仰心火神教”的言论，一时间，心火神教风头大盛。

　　大姒皇朝的国教是谒教，朝中却并不抑制其他宗教的发展，只因民间百姓早已成为谒教的信徒，哪怕其他教派争取到小部分的信仰，对大局亦是无损，换言之，也算是另类的“信仰自由”。

　　不出魏斯所料，他接连几日带着姒火去和乡坊的庙中探访，这原本破败不堪的地方开始变得干净整洁，摆放贡品的案台换了新的台面，地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金身擦亮，香火繁盛，烟雾缭绕下，阳光洒向屋檐一角，整体气氛更添只隶属于小派宗教的神秘色彩。

　　庆元洲有近百万的常住人口，光是因为魏斯而知晓心火神教的便不下千人，这些人不远万里过来，有单纯好奇的，也有想知道魏斯是如何从籍籍无名之辈混到天狼帮小头目的。

　　“……他便寻思道：这神灵难道真能使人修为精进？”

　　“若真如此，那人人都信奉心火神仙，岂非人人都能一跃成为中天武者，剑指后天大能？”

　　酒楼说书人将气氛营造得神秘莫测，故事悬疑紧密，连停顿也恰到好处，客人们迫不及待想听后续，刚要催促，说书人便清清嗓子喝了茶，抿出几片茶叶做足姿态后，这才接着娓娓道来。

　　二楼，姒火撑着下巴看身边的人，“你的武功真是这么来的？”

　　魏斯摇头缓笑，“说书故事，都有夸张成分。”

　　少年哦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听说书，他的身体已经逐日好转，之前受风便要卧床，如今却能正常出门了。信仰？魏斯手里转着茶杯，想：这还真是把双刃剑。

　　“……从我说的故事里推出我的病因，这也太厉害了。”

　　姒火咬了块糕点，粉粉碎末黏在嘴角，“最厉害的是，你居然在那么早之前就着手这件事了…等等！这岂不是说…我想着怎么离开你的时候，你却在想着怎么为我续命？”

　　魏斯没说话，他瞳孔黑得深邃，薄唇沾着茶水的湿意。

　　姒火见他无甚反应，终于停住话语，“…魏斯？”

　　“我知道你将我当做他。”

　　黑衣青年俯身擦拭少年的嘴角，“但以后能不能尽量不提起他？”

　　姒火呐呐，不明白魏斯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隗司即魏斯——姒火对此深信不疑，不过，既然魏斯说了他的想法，姒火自然不会强行要求对方认同。

　　“好，我听魏斯的。”

　　少年乖乖应声，弯着漂亮的笑眼咽下点心。

　　魏斯光是看着他就爱不释手，心里有些恼火，唾骂自己为什么对极为珍视的人发脾气，明明之前并不介意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能踩着情敌的脑袋上位……

　　该死！他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才会有那种想法？

　　魏斯内心有些阴郁，姒火则完全没放到心上，他趴在漆红栏杆上听楼下说书人的讲述，瞳孔发亮，黑发垂在空中打转儿，姿态懒懒，别有种美人年少心间俏的滋味。

　　姒火认真听说书，魏斯目不转睛盯着他。

　　说书人正讲到魏斯与狂沙帮少主齐麟大闹和乡坊，庆元洲府官赫连云就要出场，一干听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连酒楼西厢唱小曲儿的都降了音调，不愿错过话本故事的精彩篇章。

　　“老大，”斑鸠悄悄进来，指着斜对面窗户半掩的包厢道：“那边有人在画……”

　　魏斯的视线从少年身上抽离，“…什么？”

　　斑鸠重复道：“那边有人在偷画少主。”

　　魏斯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说：“你去看看。”

　　“这…”是要怎么处理法？

　　“画的好看，就取过来。”

　　斑鸠点头问：“不好看呢？”

　　魏斯拿起茶杯，轻描淡写道：“好不好看，人都要死的。”

　　“说起赫连云，魏斯，我有个想法。”

　　姒火根本没在意旁边二人的话，他转过头，将青年喂至嘴边的点心咬掉一半。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份吗？我喜欢现在这种健康的状态，我想要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但信仰…这种东西让我觉得不踏实，我想换个方式来得到同样的结果。”

　　魏斯把另一半点心扔进自己嘴里，笑道：“你说。”

　　姒火点点头，毫无隐瞒说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想法。

　　少年拥有神格。

　　心火神教，金身神像，观火神庙。

　　信徒因为某种原因选择信奉心火神教，于是到观火神庙参拜金身神像。

　　这些都是为了姒火能更好的地感应到信仰之力进而吸收，其实对于姒火来说，这三件套更像是一个征集他活下去所需能量的模具，高高在上的金身亦不过是媒介罢了。

　　可信仰…就只能建立在宗教之上吗？

　　不，如今就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姒火与魏斯面前——大姒皇朝的皇权，也是民间百姓的信仰。

　　大姒朝的国教为谒教。

　　谒，进见也。

　　以此，天子便是民众的信仰。

　　人们相信大姒天子是真龙缠身的天选之人，大姒皇朝能在动荡的格局下将皇权延续不倒至今，其中民心的众之所向、民心对于皇权的信仰是无法被忽视的。

　　谒教之所以能成为国教，并不是因为这个宗教真有什么神通广大的仙，而是因为当今天子信这个，于是一道圣旨下去，谒教就成为了大姒国教。

　　自称大姒皇朝四皇子的金光消散在姒火体内后，姒火多少是有点厌烦的。

　　他生于洪荒，绽放于修天大仙心间，不管化形前后向来都是来去自由无牵挂，做事全凭心情，最厌恶被强行背上不属于他的责任，更何况那家伙与他无关无系，是种连责任都算不上的玩意。

　　姒火无意为消散的金光复仇，可是，那金光是他的信徒……

　　通过这段时间的走访，姒火已经明白聚集在他身周的金光是什么，那是世上最干净纯粹的信仰之力，是支撑他存活至今的能量，他仰仗这些东西活下去，这也是让姒火对信仰之力感到不踏实的真正原因。

　　——有人信他，他才能活？

　　既如此，不如直接成为人们最追逐的存在，让人们…不得不信仰。

　　魏斯放下茶杯，“你想要皇权？”

　　姒火点头，“你总是最与我心意相通的。”

　　少年指指楼下已然散场的大堂，说：“魏斯你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让我猜猜，赫连…云，在你的计划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龙殷不计较我杀了龙兴，原因有三。”

　　魏斯原以为少年不喜欢他的算计，但现下对方主动提起，他自然直言不讳，缓缓竖起三根手指，道：“一，我告诉他，我与赫连云交好；二，我告诉他，我能当他的刀；三，我告诉他…我狂热地爱慕着你。”

　　姒火被这突然的话语弄得有些脸红，他往后躲了躲，被眼前人捉住，“少主，你知道龙殷为什么不杀你吗？”

　　大姒皇朝真正的四皇子是姒火。

　　按理说，当年龙殷将他的亲生儿子与姒火掉包后，直接将杀了正主才是聪明的做法，也不用白养个人到这么大，还整天担惊受怕的。

　　可龙殷非但没有杀掉姒火，还莫名其妙把人送到山上，然后又接回来好吃好喝供着，这要说葫芦里没卖药，那可真是要好好研究下龙殷是怎么坐上天狼帮帮主之位的了。

　　但姒火是知道原因的，“因为龙气。”他说。

　　龙殷的儿子与姒火调换身份时尚在襁褓，他不需要模仿任何人，他长成什么样，四皇子就是什么样，可即便如此，身为大姒皇族的真龙之气却是模仿不出来的。

　　皇子皇女都是当今天子的血肉，外人分辨不出，皇族中人想要辨别却极为容易。

　　为了不露出马脚，龙殷找了道士为两个婴儿做法，这之后，假的四皇子便能从姒火身上吸收龙气掩盖身份，正因如此，姒火才不能死，他死了，龙殷的亲生儿子恐怕也离露馅不远了。

　　魏斯点头，“你的安危与他儿子的命息息相关，所以他要控制你；他要制衡帮内三大头目的势力，所以急需一把敢杀人的刀；他想要自己儿子往更上面爬，所以需要朝廷中立派赫连家族的支持……而这些，都是我能给他的。”

　　用什么控制皇子姒火？数年不见的亲情？不。

　　拿什么制衡三大头目？貌合神离的义气？不。

　　靠什么笼络赫连家族？真金白银的消耗？不。

　　要爱，要杀，要把柄。

　　在龙殷看来，如今的魏斯已经交出了让他满意的答卷。

　　“吸收龙气可会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

　　魏斯手中透绿的茶杯碎成粉末，他实在抱歉在少年面前展露杀意，姒火摇摇脑袋安慰他，“我没事的魏斯…至少我感觉不到什么问题，想来没有太大影响吧。”

　　少年的话没有让魏斯心里的戾气减少半分，他垂首捏着姒火的指尖，像在用这种轻微的把玩动作安抚自己，这是一种无声的自我疗愈。

　　姒火看着，心都疼起来，想到他未到这个世界的那些年，魏斯是否也是这样彷徨无措，蜷缩在内心的封闭空间中等待伤口愈合。

　　“你要的，我都为你拿到。”

　　魏斯对姒火立下誓言，少年摇摇头，白皙侧脸贴上他的手背，语气乖巧却不容置疑，“这次…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