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24、称皇08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称皇08：坦白

　　庆元洲有四大势力：天狼帮、狂沙帮、白焰帮和至高楼。

　　四个势力各自占据东西南北，中部则属于皇家下派的洲府官的地盘，就像洲府官从来不会管制势力发展一样，势力们年年献金的同时，亦不会故意去找官家人的麻烦。

　　齐麟在街上见到的人是庆元洲的洲府官，其名赫连云，任职时间已有两年。

　　魏斯认识赫连云，说认识可能太客气了，直接点说的话——魏斯将赫连云看作自己的棋子，当然，对方是否也这样看待魏斯亦未可知。

　　龙殷能被魏斯说动，赫连云是主因之一。

　　现下，魏斯与赫连云在香溢酒家喝茶的事也传进了天狼帮内。

　　书房里，龙殷盘动手里的石玩，脸上有明显的笑意，“他果真认识赫连云…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小子。”

　　邓坡听闻也道：“少主身边有这样的人帮衬，您大可放下心了。”

　　龙殷摇头，“我并非担心我儿的手段，而是忧心他的身体。”

　　“常言道三岁看小，当初我将他送去山上时就指望着可以去除邪祟，如今回来却还是这副模样，唉，假若他母亲还在，定要斥责我未能好好照顾火火……”

　　“可怜天下父母心，少主很懂事，会明白您一番苦心的。”

　　邓坡笨口拙舌，不是能言巧辩之辈，他说了两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外边来的加急信。”

　　龙殷看信的功夫，书房彻底安静下来。

　　邓坡已经习惯这种等待，他听到屋外传来依稀的吵闹声，便走出去看是什么事，待他再进书房时，龙殷已经看完了信，脚边散落细密的灰尘，门缝里的风溜进来，将灰尘吹散。

　　“帮主。”

　　“外面什么事？”

　　“冯贤和陈觉想见您。”

　　“见我？”龙殷哼笑道：“是为了魏斯的事吧。”

　　魏斯杀死龙兴，冯贤作为天狼帮三大头目之一，他非但没有抓紧捉人，反而大有看戏之意。

　　而陈觉作为刑罚堂的主事人，他倒是对捉拿魏斯很有兴趣，就等着龙殷发号施令了，却没想到会等来魏斯晋升小头目的消息。

　　陈觉对龙殷徇私枉法且毫无解释的做法颇有异议，冯贤手下的人被魏斯杀了，龙殷对其包庇，这亦让咬到自己肉的冯贤极为不满，但这都不是两人主动上门与龙殷寻求说法的最重要原因。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问清楚龙殷到底想做什么。

　　魏斯与朝廷里的赫连云认识，魏斯是被龙殷任命小头目的，要说龙殷对此事一无所知，陈觉和冯贤不相信，跟官家人打交道无异于悬崖走钢丝，更何况一个兵一个‘贼’，他们不能看着自己所在的势力深入险境，这关系到他们自身，所以两人一寻思，便结伴找龙殷讨个说法。

　　邓坡摸摸眼角的疤，“我可以让他们回去。”

　　“不必了，”龙殷站起来往外走，说：“让魏斯过来，有些事，我也想问他。”

　　这边，姒火也听说了赫连云此人。

　　赫连这个姓氏在少年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等待魏斯的功夫，姒火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回忆，之后发现果然没错，十多年前大姒皇朝内忧外患，罪臣逼宫，而护着姒家皇族从京城逃出生天的则正是赫连密军！

　　赫连云是赫连家的人？

　　赫连家如今位极人臣，他们的人怎么会到偏远的庆元洲当官？

　　魏斯又是如何与赫连云搭上关系的？原因是什么？

　　姒火不曾对魏斯隐瞒自己的过往，魏斯自然是知道少年的真正身份乃大姒皇子，而非龙殷的儿子，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才与赫连云结交？

　　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少年暗自思索，饮下手中汤药。

　　苦味压着舌根往喉咙里窜，姒火分了好几口才喝完，婢女拿着帕子过来给他擦拭嘴角，把油纸包装的纸袋放到桌上。

　　“是什么？”少年扫了眼问。

　　婢女笑着解开包装的细绳，“魏大人送来的糕点，说可以压苦。”

　　糕点包装上用毛笔写着‘香溢’二字，约莫是店家的名字。

　　姒火拿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做成猫咪脚印形状的点心入口即化，馅料是花生和红糖，还有切得非常细密的果仁碎，少年尝完，又吃了块糯米糍，单个分量都不大，两块点心下肚，药物带来的苦味也消失殆尽。

　　婢女眼巴巴望着他家少主，问：“您觉得味道如何？”

　　姒火用帕子擦手，“你要吃吗。”

　　“不不，是魏大人想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姒火说还行，“有点甜，”随便点评了两句，扔下帕子吩咐道：“收起来吧。”

　　此时，魏斯正在被龙殷、冯贤和陈觉进行轮番的盘问。

　　四人各自落座，看似同帮同派，实则各有心思，气氛冷凝，宛如三堂会审。

　　魏斯杀了冯贤手下的人，这是他的本意还是背后有龙殷指使？

　　冯贤对此心生疑虑。

　　三大头目的势力与帮主龙殷持平，龙殷一直想找机会打破这个平衡，冯贤不想自己成为这道突破口，当然要对事事多生个心眼，加以防备，这也是他在听闻手下死在魏斯手下后，没有第一时间找魏斯麻烦的真正原因。

　　加之今日又得知魏斯与洲府官赫连云的关系，原本压在心底的不安越发扩散，让冯贤更加认定魏斯绝非善类，稍有不慎便会养虎遗患。

　　“虎？”

　　“那小子还嫩了点吧。”

　　魏斯离开后，陈觉掰掰手指道：“充其量是条狗罢了。”

　　冯贤拂袖看他，“你不知道？疯狗也是会咬人的，咬的还很痛呢。”

　　“无碍，”龙殷喝了口凉掉的茶，说：“我们握紧狗链就行。”

　　---

　　魏斯来到姒火宅院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

　　斑鸠在正门等他，老远就跑过来，还能看到脸上湿淋淋的汗意，“老大！都安排好了。”

　　魏斯点点头，“有进账了你就按数划出去，别误了我的事。”

　　“好的老大，那剩余的银子……”

　　“分给手下兄弟们。”

　　“！全、全部？”

　　“全部。”

　　斑鸠紧张时就会结巴，“老大…那可是、是比不小的数目。”

　　魏斯拍拍他的肩，罕见地笑了笑，说：“滚吧。”

　　斑鸠知道自己老大是因为要见到少年了才抑制不住笑意，他不敢当那扫兴的鬼，转身匆匆离去。

　　魏斯进了宅院，穿过长廊。

　　秋叶被风吹卷到地上，月光迷离，烛色昏黄。

　　少年披着淡青色的长袄站在长廊一角，横梁上挂着的鸟笼轻轻晃动，姒火收回手指，带着些警惕地回眸，优秀的骨相在夜中被暗色雕刻，眉眼苍白柔弱，明明干净纯洁得不可方物，偏总让人感到莫名的春意——

　　他在防备我？

　　魏斯看得入神，自我疑问时，心中突的疼痛起来，他上一次如此心痛还是因为…因为什么？

　　“…斯，魏斯！”

　　少年伸着五指在青年眼前摇晃，“你怎么啦，龙殷为难你了吗？”

　　魏斯陡然抓住他，将修长白皙的手指牢牢攥进手里。

　　姒火有点被吓到，自二人再遇以来，魏斯待他从来都是轻拿轻放，连肌肤接触都是少之又少，更别提五指相扣这样亲密逾越的动作了。

　　少年怀揣不安，但并未挣脱这种束缚。

　　他低头瞧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表情也柔软温顺下来。

　　“我是不是…”

　　魏斯绞尽脑汁选出一个词，“…伤害过你？”

　　姒火不知道魏斯为何说起这个话题，指甲抠抠手心道：“没有啊。”

　　其实伤害不伤害的，魏斯确实没有伤害过他。

　　如果拒绝别人的示好就是伤害，那这世界上的被害者未免太多。

　　真要说的话，大概还是那时候的少年太过纯真，加之他太过喜欢了，被那么喜欢的人亲手推开，对谁来说都不会是好的回忆，心里这样想着，在抬头看向魏斯的双眼时，少年却卡壳了。

　　“我在做什么…”

　　姒火捂住眼睛苦笑，“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姒火本身就不喜欢被隐瞒，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但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隐瞒，他在把魏斯蒙进鼓里，那段过往是属于他与魏斯两个人的，魏斯能且有权知道，姒火觉得自己就像个在原地打转的小傻子，几千几万年过去了，他依旧学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那时候也是，自己喜欢就说出来，丝毫没有考虑魏斯的处境与想法。

　　现在又是这样，自己不愿意说的就藏着掖着，心里却不满被魏斯隐瞒，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眼泪落下，少年鼻音含糊道：“魏斯…我没有跟你说，其实、其实你…你以前是不喜欢我的，”姒火喜欢魏斯，隐藏过去也只是想让一切重新开始，现下只能无措地问：“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少年哭得一塌糊涂，思考自己品德与行为是否变坏了的同时，又担心忆起往事的魏斯再次离他而去。

　　魏斯被他哭得心都碎了，头脑发热下，直接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拥住。

　　少年的呜咽止了半息，魏斯反应过来，身体也有点僵硬。

　　哭声化为抽噎，魏斯拍他的后背，“慢慢呼吸，你身体弱，不要哭了，好不好？”

　　姒火在青年怀里点头，用瓮翁的声音说：“…那你不可以怪我。”

　　魏斯当然不会怪他，魏斯自己都只是试着问问，哪想到少年这么不经诈，一问就松口了，为了避免被责问还做出可怜兮兮的姿态，但…谁让魏斯吃这套呢？

　　他的少主心性纯真，估计是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将心上人追到手这件事上了，好巧不巧，魏斯想，我就是他心上之人的替身。

　　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魏斯捏着少年的发尾，薄唇在夜里轻轻勾起，“我不怪你。”

　　“实不相瞒，我也瞒着少主做了不少事。”

　　姒火从怀里抬头，泪眼朦胧看着他，“什么？”

　　魏斯扶他站好，为他擦泪，“比如，调查您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探索您与庙中神像的关系，再比如……”

　　“没有我和你相关的事吗？”少年打断道。

　　魏斯静默半响，垂首道：“当然有，这是重中之重。少主可以跟我去个地方吗？”

　　姒火毫不犹豫点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