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14、金身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金身14：喜欢

　　司火被围绕身边的暖意弄醒。

　　比以往更剧烈更鲜明的金色碎光飘荡在少年眼前，看到他醒了，这些光的碎片便似有生命般聚拢起来，争相往距离司火更近的地方涌动，摇摇晃晃的模样，像在求贴贴。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火披散长发靠在床边，盯着它们问：“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想罢，又撑着下巴道：“相无好像看不见你们唉，只有我能看见你们吗？”

　　金色碎光们寂静无声朝少年拥来，虽然碰不到他，却无时无刻不表现出那份无二的亲昵。

　　司火抬手将它们挥散开，碎光们以为少年在和它们玩耍，成群结伴凝聚在少年白皙的指尖上，如同金色的流光，莹莹灼灼，夺目非常。

　　相无推门进来，就看到少年坐在床边，满脸不耐地甩着右手。

　　他问：“你不是要出去找隗司吗？”怎么还没起床。

　　司火蹭着短靴站起来，黑眸瞪得可可爱爱道：“没看见我被缠住了吗！！”

　　相无头顶蹦出一个问号，“…什么？”

　　“怎么都这么笨啊……”

　　少年跺着脚说：“我想隗司了。”

　　道童拍拍自己的道袍，倒拎着拂尘在空中打转，也不看那边的人，“我陪你去找他吧，如今虽然已经过了最乱的时间，但我还是不放心你…司火，你要入我阐教吗？”

　　突然被叫到名字，少年眨眨眼睛，“唉？”

　　道童说：“你进来就是我的师弟，我可以保护你。”

　　“你们好烦，”司火不领情，“个个都说要保护我，我才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你和他是因为这个闹别扭的？”

　　“…哼。”

　　“不过你们俩的事，能不能别拉我下水，隗司拿走了天尊给我的法瓶，你一日不理他，他大概是不会愿意回来的，他不回来，我的手臂也恢复不了……”

　　“我给你弄。”

　　少年说着，从床边走过去。

　　他抬起道童被截断的左臂，仔细看了半响，右手抚摸上去。

　　淡淡的光芒从手掌中流泻而出，极为冰冷的寒意冻住道童想要抽离的手臂，薄薄的冰火裹住飞舞摆动的黑色丝状活物，冰晶覆盖上去，缓缓吞噬掉青毒蛊线的全部生命力。

　　相无垂眸看着少年认真为他清理伤口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喜欢，他很想就这样直接看进司火的眼底，看清楚这双眼里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犹豫之时，少年却率先抬头望了过来。

　　如鹿般清澈的眸底掠过什么，稚嫩柔软的目光里有某种情绪探头。

　　相无的呼吸停了一瞬，眼神与之交错，落在他乌黑的发尾上。

　　“相无你……”

　　“什么？”

　　“你原谅我了吗？”

　　“……”

　　少年偏过脑袋追逐道童的视线，黑发从肩头滑落，在空中打着旋儿。

　　相无指尖勾着拂尘的银丝，点了点头：“原谅你。”

　　司火盯他半响，黑眸笑成月牙，“好！”

　　左臂上的巫术被冰火消除，新的肢体逐步形成。

　　司火看看他医治的对象，好奇道：“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相无点头，“昨天夜里，那位云练大妖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少年道：“又？”

　　道童垂眸坦白，“你们几次对话，我都听见了。”

　　说起来，这还是云练大妖特地留的一手。

　　隗司法力高深，对司火‘心怀不轨’，是云练大妖心中最需要警惕的对象。

　　相无却不同，他拜师元始天尊，虽道行不足，道心却异常坚定，且对司火有一定的好感，这样的人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用对了地方，也能在整个布局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相无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是自己好运，几次偷听都未被发现，而在他看来，云练大妖的话不无道理。

　　“我听天尊说，隗司已经答应回去了。”

　　“我跟他一起吗？”

　　“不，我虽然不知道他与天尊有何谋划，但天尊并未提及你，想必…此间种种应是与我们无关了。”

　　“我不信。”

　　少年抬眸，黑瞳亮的惊人，“你胡说！”

　　相无默默抬起右手又放下，他道：“我从未胡说过，我从不骗你。”

　　司火抓着门框后退两步，狠狠看向他，“为什么你们都想让我和隗司分开…云练大妖说他是坏妖，不会对我好，你又说他——”

　　“不是我们想让你和他分开，司火。”

　　道童打断道：“如今巫妖陨落，人界兴起，仙界大势，隗司多少日未归了，你知道他在做什么，谋划些什么吗？你确定要一直当他的尾巴吗？”

　　“世事多变幻，如若万年后仙界势去，连沧海桑田都换了模样，那时呢？你还要、还能活在隗司的羽翼之下吗？”

　　司火被说的通身发寒。

　　他望着道童重新长出来的左手，新生的手掌紧紧抓住少年的手腕，用力不大，司火却无法逃开，他宛如被钉在原地，不得不听对方说这些，无话反驳，无可反驳。

　　道童见他脸色发白，终于松开少年皓白的手腕。

　　指尖落在司火颈边的红线上，说：“你该去看看，这根线以外的世界。”

　　外面天光大亮，道童宛如云练大妖搬来的说客，一张素嘴巧舌如簧，几乎让司火就这样缴械投降，站到隗司的对立方，还好他足够聪颖，也足够喜欢隗司。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帮我治疗，所以我不愿看你——”

　　“你在骗我。”

　　少年的话斩钉截铁，“你希望我们分开，所以你说隗司的坏话。”

　　“我误会你喜欢隗司，因为这个，我还对你很坏，但你没有怪我，还原谅我，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可你现在却骗我，那个云上的妖怪说隗司不好，他也在骗我。只有隗司不会骗我，他对我或许有所隐瞒，但他从不说骗我的话。”

　　“谁骗你了？”

　　隗司声音带笑，“受了什么委屈啊，脸都不漂亮了。”

　　司火鼓着腮帮子跑过去牵他，“隗司，我们离开这里！”

　　“怎么——”

　　“不许笑不许笑！我们离开这里，我不喜欢这里！！”

　　门边的道童察觉到大妖扫过来的视线，身体有瞬间的僵直。

　　寒冬腊月，冷汗从相无的发根渗出。

　　隗司垂眸瞧抱着自己右臂的少年，勾唇道：“行，走吧。”

　　司火点头，说他不要再来这里，他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在这里遇到的人和事。

　　大妖说好啊，不来便不来了吧，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司火被宠坏了，忽然要他拿主意，一时间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人一妖于茫茫大雪间越行越远，讨论去何处的欢笑声仿若幻音，穿过无数风雪打进道童的耳内，他扶着木门，眼神空荡，心脏缓慢跳动着，思绪已因少年离去前留下的那三个字停止。

　　——不喜欢。

　　原来，这就是你的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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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隗司与司火一路向南而行。

　　淡淡的沉默萦绕在这一人一妖之间，司火其实很想问隗司是不是真的要回阐教，隗司也很想知道云练大妖究竟说了什么才让少年这段时间的情绪如此起伏不定。

　　互相心怀疑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担心得到不想听的回答，担心刚刚有所回暖的关系又因这些问题而冰封，就这样，隗司与司火走过了数座山川。

　　行至某座山下时，春暖花开，百物都绽放出鲜活的气息。

　　厚重的白云积在天边，山脚下的某个茶水铺处，不少背着行囊的行脚商人正端着茶碗调整歇息，花草拂过脚踝衣摆，司火拉着隗司从旁边经过，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短暂停留。

　　司火自己没什么感觉，倒是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金色碎光，跃跃欲试地攒动着，有甚者还攀在司火的肩膀手臂上，虽无肌肤之亲，但这对于向来不敢主动触碰司火的碎光们来说，已经是非常过度的接触了。

　　“你真的看不见它们吗？”司火问身边的大妖。

　　隗司无奈，“你问过很多遍了，我真的看不见你身边的东西，火火。”

　　少年撅着嘴巴，“好可惜，我们可以一起玩的。”

　　大妖牵着他往前走，没说话。

　　“那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有什么来历？”

　　“为何问我？”

　　“唉，你不是很厉害？”

　　“…大概是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

　　少年闻言来了兴致，反手拉住大妖，“信仰…隗司你是说，这些光信仰我？”

　　“反了，是信仰你，才会有这些光。”

　　“诶…嗯？”

　　“什么？”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隗司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谁知少年却说起了二人刚来到凡间时，他们遇到过的那个石头商人，司火说那个商人好像就很崇尚神仙之力，连石头里的微弱灵气也能看成仙人术法，难道这就是信仰吗？

　　大妖捏着少年的手，囫囵吞枣道：“可能吧。”

　　司火狐疑地瞧着隗司，虽然他很喜欢隗司从不撒谎骗他这点没错啦，可无论什么都被对方瞒在脑后，这种滋味也挺不好受的。

　　少年心想：我才化形不过数百年唉，怎么这个妖总是欺负我啦，看我年纪小吗，可恶。

　　“对了，说起那些石头，你答应过带我去找乳石洞的！”

　　“…现在去。”

　　“哼哼，还好我记得。”

　　少年心性，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往往是隗司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司火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加上他忘性大，有关隗司的事也从不记仇，所以隗司从不为此苦恼。

　　如此下来，有时候还真不知道他俩之间是谁在宠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