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寸心知》零陵

3、试探

　　西海深处的龙宫里，龙王看着玄镜交头接耳的一对儿女，大怒道：“胡闹。”龙后满含慈爱的看着镜中的儿女道：“敖顺，你不觉得碧儿的主意可以一试吗？”“胡闹，王后，碧儿不知其中凶险，你亦不知吗？”敖顺看着发妻，几乎不敢相信妻子会同意儿子那荒唐的计划。
　　“敖顺，你我都是修道者，都知道世间万物自有运数。你们用强力封印刑天的戾气本来就逆天而行。你可想过，龙寿齐天，那封印能比天还久吗？你们就打算这样让寸心与天齐寿吗？”龙后坚定的看着龙王道。
　　“凰，寸心现在的境界不正是修道的至高之境，这有什么不好。”龙王道。
　　“你”，龙后看着龙王摇头道，“当日，你怕我临危不断，今日儿女情长，舔犊情深的却是你。”
　　龙王一愣，随后笑道：“万年以来，最知我的人还是我的凰啊。”龙后淡淡一笑，拉过龙王的手，轻轻展开，然后又把自己的手展开与龙王的手放在一起。龙王低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我既可违逆天帝的命令，私自放走刑天，今天又何惧刑天余孽。寸心既是你我之后，又岂会输给那无主妖魂。凰，我去劝说两位哥哥和弟弟。西海的事，就由你来谋划。”
　　“敖顺，女娲宫之意，你们兄弟要谨记。”凰叮嘱道。
　　“凰，我们都知道，若不是女娲与伏羲，三界主宰的那个位子轮不到他，通天都比他强。”龙王轻蔑的说道。
　　龙后知道龙族的脾气都很刚烈，暴躁，如今自己的丈夫和大小叔子们已经收敛了很多。即使已经收敛，明眼人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不满。这样对龙族非常不利。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女娲伏羲在彻底放权之前，很可能会为玉帝清除统治的隐患。在这个时候，龙族根本不应该强出头，一切只有隐忍躲避。现在，让寸心出去闯一些不大不小的祸，不知道是否起得到打消女娲宫疑虑的作用。

　　送走了龙王，龙后思索了一阵子，唤来女官叫她们去请三公主过来。不一会儿，寸心就来到龙宫主殿。她走进父母的寝宫，看见龙后正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则堆满了如山公文。寸心走了进来，她一边向龙后身边走去，一边嘟着嘴道：“母后什么事叫我来。人家刚从东海回来，都累死了。”寸心一边说，一边在龙后身边坐下。龙后为女儿整了整发饰，然后说道：“你可是去找你四妹了？”
　　“是啊”寸心回答道，“我还替她招待了好友。母亲，你得说说她。她结交的尽是些末流小妖，真是丢尽西海颜面。”
　　龙后一听不由苦笑不得。寸心似乎有两套不同的处事标准。一套对付西海以外的人和事，一套对付西海内的人和事。那一套对付西海以外的处事标准，与别人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对西海内的处事标准，就与别人的大相迳庭。比如，寸心现在所说的“末流”，一定是她自己以为的“末流”，也就是寸心不喜欢的意思。龙后曾经尝试过打消她这种奇怪的区分，可是寸心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区分。想到这里，龙后忧心忡忡看着真在看公文看得很开心的女儿。
　　“母后，你看这件事真是有趣。”寸心笑嘻嘻的拿着一份公文凑到龙后面前道，“娘，你看玉帝这回丢脸可丢大了。估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违反这男女私情天条的竟然是自家亲妹子。瑶姬公主甩给她哥哥的这一耳光，真是清脆响亮啊。”
　　龙后接过来看了看，面色凝重。瑶姬与龙后是旧识。在龙后的记忆中，瑶姬是个冷情的人，所以她才能不为欲界所惑，成为四重天的女神。一个凡间的书生真的能够让瑶姬动心至此？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最离谱的是，玉帝居然下了海捕两个外甥的文书。玉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忽然，一股力道袭向龙后，龙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女儿的惊叫声。龙后心里大叫不好，定睛一看，却发现寸心正躺在大殿的另一端，挣扎着试图爬起来。龙后一见连忙飞身过去，正要扶起寸心。寸心却向旁边一滚，手里死死的撰住文书道：“不给，母后如果还要，我就撕了它。”
　　龙后摇了摇头道：“这文书你爱撕多少，有多少。快过来让母后看看伤着没有。”
　　寸心一听得意的对文书笑道：“叫你跟我抢母后，我让你碎尸万段。”说完，寸心举起文书就撕才要撕，忽然觉得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娘，我的膀子好痛”寸心哭着道。龙后一听，立刻揽衣跪下，一边为寸心疗伤，一边感叹道：“你这般爱吃闲醋。日后嫁为人妇，可怎么办？”
　　“嫁人？娘，我讨厌我们家加人。你要是让谁娶我，我就杀了谁。嗯，其他兄弟姐妹的也是。啊，娘，轻点，疼。”寸心龇牙咧嘴道。
　　龙后的防身法力虽然厉害，但是幸好寸心只是从母亲手里夺走文书，没有恶意。所以，寸心受到的反噬并不严重。在龙后的治疗下，寸心一会儿就能活蹦乱跳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运功把文书烧了。然后，寸心气鼓鼓的对母亲道：“娘，那文书有什么好看的，让你对寸心不理不睬的。”
　　“这事事关四海存亡，也关乎你们兄弟姐妹的性命。你说好不好看？”龙后叹气道。
　　“哪有那么严重？我看玉帝就是一个笨蛋。我要是他才不会派人去抓自己妹妹一家。就算要抓，也要派没有异心的人去办这件事。母后，你看他多笨，一个做玉帝的还让自己的两个外甥跑了。”寸心不以为然的趴到龙后腿上说道。
　　“你才笨啊。”，龙后用手指点了点寸心眉心道，“你以为玉帝不愿意派自己的心腹去吗？如今天庭草创，玉帝手下可以与瑶姬匹敌的不过只有大金乌而已。而大金乌是玉帝的儿子，那也是瑶姬的亲侄子。”
　　“哦，那这么说来。玉帝这个三界之主当得真是可怜。妹妹抛下他去找别的男人，儿子抛下他去找别的女人。那这么说来，我要是玉帝也一定会派人杀了瑶姬一家。”寸心若有所思道。“对，如果瑶姬能让大金乌听她的，不听我的，那么瑶姬也该杀。”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龙母一听不由气结道。
　　“母亲，这怎么是歪理，”寸心抬起头来反驳道，“我是玉帝的话，就应该想办法让三届所有的人都听我的呀。要不然，当玉帝干嘛？”
　　龙母听这话不由一怔，心下一凛。忽然她把寸心猛然一推。寸心跌倒在地，正想爬起来责问。忽然，听见一个女声喝道：“大势已去，你还不悟吗？”寸心一听，只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但是，疑惑一闪而过，寸心抬头却看见母后站在眼前。寸心咬了咬嘴唇道：“你骗人。你根本就不疼我，为什么装成疼我的样子。我去杀了称心他们。”寸心说完转身就向殿口走去。
　　“寸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疼。论法力，你连银落都对付不了。大家都一直让着你，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龙后在后面心痛的喊道。
　　寸心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够了”，龙后一跃而起拦住了寸心的去路，“寸心，你的父王和兄弟姐妹最敬最爱的就是我。你杀了我吧。”龙后说完，左手光华一现，幻化出三尺青锋，递给寸心。寸心接过龙后手中的剑，轻轻的抚摸着剑身道：“母后，你最爱的是他们，不是我。你居然愿意为他们去死。那么，我更是要杀了他们。母后，我的法力是不够杀死他们。但是，我可以利用其他人杀了他们。你是拦不住的。”
　　龙后看着眼前这个女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位神祗。一样的决绝，一样的百折不饶。然而，现在这是她的女儿。“寸心，”龙后的声音变得温婉，仿佛不存在于三界之中，又仿佛近在耳边，“你告诉母后，你最爱的是谁？”
　　龙后的话如同混沌中的光亮，照得寸心心中一片空白。“爱？母亲什么叫做爱？怎么区分爱的深浅？”满目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既然不懂怎么区分，那又怎么认定我爱你不如爱称心他们深？”龙后问道。
　　“因为我心里不舒服到想杀了他们。”寸心回答道。
　　“孩子，母后让你去办一件事情。你去人间弄清楚什么是爱，然后再回来告诉母后。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认为母后爱你不如称心他们深的话，那么母后亲手为你杀了他们。”龙后看着女儿，双目之中溢满了刚毅和坚定。
　　“不，母后”，寸心道，“我不要。”寸心把手覆在胸口，继续说道：“因为你的话让我觉得这里闷闷地很酸。”
　　“傻女儿，”龙后微笑着把女儿抱进怀里道，“父王和母后不仅是你的父母，也有自己的神职。寸心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慢慢想明白的。”
　　“母后，每次你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总是暖暖的，软软的。”寸心在母亲怀里蹭了蹭道。龙后笑了笑，目光变得幽深。
　　一直以来，他们都不敢试探三女儿。因为大家害怕唤醒沉睡在寸心元神深处的恶魔。现在，她跟万年以前一样做到了。大家为什么不敢试？因为他们忘了，她的女儿是凰和龙的后裔。龙，贵在变化，而凤，则是美其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