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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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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队长!有人闯进我们工作室,追了我一路!”上气不接下气的杨眉好不容易跑到最近的保安亭,捶着玻璃门大喊。
戴着耳机的保安不为所动,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双脚翘到窗户上。
杨眉绕到窗户边上,才发现保安亭里不是往日兢兢业业,风雨不改的黄队长,而是一个生面孔,胸前的工卡上写着“刘志刚”三个字。
“醒醒!”她猛敲窗户。
亭子里的人慌乱地睁开眼,看到她,面露不悦,慢吞吞地摘下耳机。
咔嚓一声,玻璃窗开了一条缝,刘志刚缩着脖子,探出头来。
“什么事啊?”
“有人闯进来了,现在还在工作室四楼电梯口,快通知黄队长!”
“绮梦那边停电了,人都调过去帮忙了。”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头发凌乱的女人,揣测着她是哪个部门的员工,职级如何。
“我们工作室也停电了啊!”杨眉指向身后的大楼,那门头的招牌偏偏与她作对,缓缓地亮了起来。
“这不是来电了吗?”刘志刚本来就不满睡着了还要被拉起来代班,加之觉得面前这年轻小姑娘,不太可能是什么管理级别的老大,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你是看错了吧?我一直在这里,都没见到人过去。”
杨眉说得口都干了,才说服刘志刚通知黄队长。
绮梦那边下达了紧急任务,大家都在加班赶进度,不料碰上停电。工程部只有两个值班员工,安保能调派的员工都过去帮忙抢修,实在分不开身。他们等了有十几分钟,才碰上夜间巡逻的同事,替了岗。
刘志刚不情不愿地跟着她爬到了工作室的四楼。杨眉坚持要走楼梯,电梯有摄像头,刚才闯进去的人肯定不敢从电梯走。
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连刚才扔出去的鞋子都不见了。整栋圆梦大楼都没有找到刚才的闯入者,他就像蒸发了一样。
估计是耽搁太久,被他逃走了。杨眉暗忖。
送走一直打哈欠的刘志刚,杨眉回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墙上的时针指向了十二。
洗漱完毕,她坐在床边,任凭水珠从及鬓边顺着一头乌黑长发下滑,滴在修长润白的腿上,渗入床单。
要怎么改,才能以最低的成本,让项目正常运行下去?她还在想着会议的内容,桌上的手机滋滋滋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数字,大半夜的,是谁?
毛巾抓了两把湿漉漉的长发,她按下了免提。
“您好!请问是杨眉小姐吗?”一个甜甜的女声传来。
“嗯。哪位?”太晚不睡容易鼻炎发作,杨眉的声音带着鼻音,少了平日的干脆利落,多了一分慵懒的柔和。
“我是R医院的护士,您认识田恬小姐吗?是这样的,她的紧急联系人是你,现在她正在抢救。”
手一松,印着灰色小猫的毛巾落了地。她不喜欢有图案的毛巾,那是田恬给她买的干发巾,就是担心她有时候加班,在办公室套间过夜,头发不干。
“喂?喂?能听到吗?”电话那边传来护士着急的声音。
“我马上过去。”回过神来的杨眉急匆匆套上宽大的针织毛衣,在打车软件的界面输入了R医院,蹬着室内拖鞋,冲了出去。
三月的天气原本就有些冷,位于A市郊外的园区温度就更低了。
解锁屏幕,杨眉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田恬的,她之前开会忘了带手机没接到。
还有两条消息,一条“姐妹,我好像闯祸了怎么办”,紧接着不到三秒又是另外一条“冬瓜好可怕”。
杨眉心存期望地回拨,“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让她如堕冰窟。
她站得脚趾都冰了,手机屏幕上还是显示着“正在为您呼叫司机,目前区域暂无空车,前面等待1人”。
原本这地方就不好打车,现在又是凌晨,杨眉咬着指甲犹豫了一下,心一横,纤长的手指戳了一下,屏幕上那个红色按钮消失了,她扭头快步走进地下车库。
八年了,她一直没有开过车。自从十八岁那年考上驾照,她差点被货车从外环撞下来之后,她都不敢再碰方向盘。
张伯伯,抱歉深夜打扰了。田恬在医院抢救,我借下您的车。
她按下了发送键,消息显示已发出,未阅读。
张伯伯是圆梦工作室的总工程师,也是她高中同桌的父亲,可能是独生女儿出国读书后一去不复返,无所寄托,产生移情,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因为上了年纪,身体不太好,他停职留薪疗养,已经大半年了。临走的时候,他把集团配的车留了下来,录了杨眉的指纹,方便她出入使用。
车子停在专用车位,即使无人使用,每个月还是会有运输部的员工清洁检修。
颤抖的拇指按上了把手,在黑色轿车映衬下,显得越发苍白。
喇叭“叭叭”响了两声,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回荡,车门打开了。
冷静,不过是开车。她伸手一勾,调整了座椅高度,拧了一下后镜,咔嚓一声系上安全带,放下了手刹。
先打灯,按喇叭,看后镜,再出去。
杨眉努力回想着当初教练跟自己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方向盘的皮套印上了湿气,又消散在微凉的夜风里。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了园区大门,拐上了外环。
凌晨的外环只有为数不多的大货车在路上疾驰,偶尔闪过的远光灯一晃,总是让杨眉心惊肉跳,回想起当年惊心动魄的一幕。
大货车神龙摆尾,一直是她难以消弭的心理阴影。
她开得很慢,卡在外环限制的最低时速,靠着右边车道,生怕碰上突如其来的意外,自己措手不及。
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再小心谨慎,也躲不过别人的变数。
车灯一扫,荧光黄的条纹反射,红色雪糕筒立着,前面是临时查车点。
杨眉正想减速靠边,一眼瞥见后镜里一辆大卡车急速冲上前来。
这猛虎下山的势头,绝对超速了。喇叭疯狂地怒吼,碰上查车点都不减速,十有八九是失控了。
排山倒海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头。
这个时速,一旦追尾,她会直接铲飞面前那两个查车的人,还有可能越过栏杆,一齐从外环的高架上跌落,粉身碎骨。
她来不及思考,就往右打了方向盘,一脚死死踩在了刹车上。
黑色轿车横向漂移,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响起,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巨响,安全气囊弹出,猛烈地撞击她的头部。
“呃……”杨眉勉强睁开眼,感觉骨头都散了架。
黑色轿车冲向栏杆,车头凹陷,而栏杆凸出去一块。幸好她开得很慢,刹住车,才没有掉下去。
大货车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它翻过了绿化带,骑到了对面车道,驾驶室和尾部分离,场面过于血腥,惨不忍睹。
惊魂未定的不仅是杨眉,还有路边查车的两人。他们接到群众报警,说工业园附近的河边有人溺水,肇事者可能还没走远,才设下查车的关卡,谁知目睹这惊险一刻,还差点赔上性命。
杨眉从车里爬出来,抱着双臂,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抖得那两位执勤的同志,都不好开口提醒她,穿拖鞋开车违反规定,要扣分罚款。
若不是刚才这女司机横向一拦,替他们挡了一下,这会可能他们胳膊都离体了,根本没法开罚单。当然,或许她是不知所措的临场发挥,并不是奋不顾身救人于水火。
感激归感激,公私要分明。
“小姐,麻烦您出示一下证件。”
杨眉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里,无法自拔,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根本稀里糊涂,云里雾里。
“要不拍了照片,先送她去医院吧?”虽然看起来只是轻伤,谁知道有没有脑震荡?延误治疗总是不好。
跟在大货车后面的肖日尧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背。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萧晓那个臭小子的。
好友是比比居集团股东的儿子,顾着谈情说爱,手下的项目出了问题也没空管,他为朋友两肋插刀,接下这个烂摊子,谁知才到这园区半天,意外频频发生,就跟下了咒一样。
先是黑粉舆论攻击,接着绮梦发生意外停电,项目经理涉嫌受贿,撇下一切失联。担心圆梦工作室出问题的他前去查看,结果在一片漆黑中遭到伏击,差点断子绝孙。
早知道这水那么深,他就该留在国外继续自闭敲代码,运营自己的工作室的,做什么产品经理?这可是高危行业,随时会被程序员泄愤打死的那种。
他刚才极有可能就是被心怀怨恨的员工袭击了。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是伤,小腹隐隐作痛,只好强撑着开车去附近的医院就医。上了外环没多远,就碰上了如此血腥的车祸。
前面那辆黑色轿车与他开的是同一型号,车尾贴着便于识别的二维码,大概是集团的哪个经理。他万般不愿,也不能撒手不管,唯有靠边停车。
他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居然是圆梦工作室张工的车。听萧晓说,这个人早就不管事了,谁会开着他的车半夜溜达?难道与临阵脱逃的项目经理有所勾连?
褐色马丁靴跨出一步,与那灰色的室内拖鞋融入了同一片夜色。
一抹娇弱无助的身影,隐没在路灯的阴影下。
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及腰黑发遮掩着过于苍白的小脸,湿润的眼角带着迷茫,因惊慌失措而微张的唇让贝齿咬得发白,轻而易举地触动了男人的保护欲。
肖日尧是个身体健康的男人(被踢到的地方总会好的,不是致残),三十岁,尚未脱离人类最佳繁殖年龄阶段,而且单身。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说出口的话已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