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曦淼

9、还不完的债

　　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悲伤，常浩站在苏铭的遗体前，最后一次凝望着这个让他眷恋的容颜，手中小雏菊的花茎快要被他捏断。直到身后苏铭的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依依不舍地把花束放在那个承载了他年少的爱恋的水晶棺上。

　　不忍看着苏铭的身体在自己眼前化为一捧灰，没有等爸爸和辛迪的妈妈，常浩退出灵堂回了家。

　　辛迪一直站在灵堂外的大榕树下看着那一室的悲伤，不忍上前。手中的那束雏菊轻轻颤抖着，仿若哭泣的孩子，静静地流下泪水，无人知晓。

　　看到常浩踱出的身影，慌张地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撞进一个有力的胸膛，抬头就看到那张让人讨厌的油腻腻的脸，眼睛躲闪着不去看他。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送他最后一程。”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雏菊，夏知文便明了了一切。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读懂我的心思。心里升起一股对他的恐惧，辛迪没有回答他，只想赶快逃离。

　　夏知文抓住辛迪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把他塞进副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箭一般飞了出去。

　　“既然无法释怀，何必这样捆绑着自己。难道不累吗？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不好吗？”夏知文一边开着车，一边对身边面无表情的辛迪滔滔不绝。

　　“你难道整天没有事做吗？”辛迪看着窗外的风景，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束雏菊。

　　夏知文知道他是闲自己烦了，好吧，既然你喜欢安静，那么我就给你一片宁静的领域。闭口不再说话，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车顶盖缓缓打开，眼前一片广阔的视野。车子开的速度很快，本是温和的风也变得冲动起来，扑在脸上让人的呼吸有些紧。

　　辛迪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夏知文，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到辛迪的眼神，夏知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微笑着，看，我要给你一片干净的天，现在，他只属于你，没有人来叨扰，摒弃所有的繁杂。

　　辛迪觉得他好似看懂了他的眼神，却又对自己的想法带着怀疑，不想再管那么多，死亡来得这样突然，让他无暇去顾及其它。阖上双眼，把头靠在椅背上，任由扑面的风吹乱他的头发，握着雏菊的手也放松地垂在腿上。

　　夏知文看着这样安静的辛迪，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天，抬头仰望，没有刺眼的阳光，满眼只能看到倚靠在天台上全身散发着悲伤的少年。既然上帝注定了我和你的相遇，那么我祈求他让
　　我守护在你身旁，赶走那看似蔓延无尽的悲伤，驱逐那不断外溢着的寂寞，为你带来那抹名叫幸福的阳光。

　　不知是何时睡着，揉了揉惺忪的睡颜，被那股浓浓的大海的味道唤醒，驾驶座上没有人，抬头看到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的沙滩，夕阳的昏黄照在他身上，拉长暗色的背影。

　　打开车门站到他身边，不出声看着后退的潮汐，下沉的太阳。这真的是一片静谧的地域，没有嘈杂，满目只有夕阳，大海，沙滩，当然，要除去身边这个突然变得安静的男人。

　　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太阳和潮汐带走分秒的时间。不同的是，辛迪的眼睛看着冰蓝色的海，而夏知文的眼睛则是看着身边这片寂寞的海。

　　待到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殆尽，辛迪一步步走进冰凉的海水，任它浸湿裤脚，俯下身把握了许久的花放入海面，看着翻卷的浪花带走它们，苏铭，你让我身上又多了一份还不了的债。或许，我这一声背负的债还不禁如此，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曾经那么深地爱过我。下一世，记得要找一个能够给你带来幸福的人去爱。

　　回到家时天已经很黑了，诺大的房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应该是都睡下了吧。夏知文跟着辛迪下了车，想要送他进去。

　　辛迪转身看着夏知文，那眼神里分明是拒绝：“你不用进来了，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可是…”夏知文担心地看着辛迪。

　　“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事情，我们的见面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辛迪推开大门转回身。

　　“辛迪…”夏知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拉住辛迪的胳膊，他不想他和他的关系就这样草草结束，甚至没有一个开始。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苏铭。”辛迪的声音冷冷的，甩开夏知文的手。
　　夏知文咬了咬牙一个大力把快要进门的辛迪拉到怀里，只要这一个吻，我就离开，再不见你。低头覆上柔软的唇瓣，有些冰凉，你需要温暖的，为什么总是拒绝。短短的几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嘴唇抽离那令人眷恋的粉红，松开双手紧箍着的纤细腰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黑暗的房间里，一双怨恨的眼睛把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隐忍的骨节已经泛白。

　　直到黑色跑车完全消失，辛迪才转身关上大门，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漆黑的房子。到底哪里才是我真正的容身之处，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这个卑贱的生命，上帝什么时候才会把他收回？夏知文，谢谢你的放手，真心地谢谢你给我的那片宁静，它将会是我一生的怀念。
　　脚刚刚踏上二楼，身体就被暗处伸出的一只手拽进了房间。借着淡淡的月光，辛迪看清了那张脸，愤怒，悲伤还有不知名的情绪笼罩在这张脸上，此刻竟显得分外地好看。还没有回过神来，脸上就一下钝痛，身体也随之倒在地上，辛迪看着黑暗中那双还闪着泪光的眼睛，竟带着隐隐的杀气。

　　常浩把辛迪从地上提起来，又是一个巴掌打在白皙的脸上，本以为他会愤怒，会还手，可是他却在那双大眼睛里泛出笑意，这笑意更加惹怒了常浩，甩手把辛迪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痛，辛迪咬紧嘴唇，闷哼一声，这份债要怎样还才会清，恐怕没有那样的一天了吧。

　　常浩抬起脚不留一丝力气地踢在那具瘦弱的身躯上，他想要听到他的求饶，他的祈求，可是辛迪一直紧咬着嘴唇，把一声声的呻吟都咽到肚子里。他不想惊醒楼下睡着的母亲和叔叔，自己欠下的债就要自己来背，没有人能够代替。疼痛仿佛无止境的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叫嚣，苏铭出车祸的时候一定比这还要痛吧，不光是身体上的痛，心也很痛吧，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没有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