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他明明心动
2022.04.30
001
北林镇，郊外。
一处废置院落里，低矮的屋檐上积雪渐消，偶尔嘀嗒。
“姐姐，修好了吗？”
陈都律拧上最后一枚螺丝，一抬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旁凑上前，遮住了她大半视野，好奇地探查摩托车的维修情况。
“好了。”
她手一撑地，动作利落地起身。
将扳手放回工具包，陈都律拿起侧兜仅剩半瓶的酒精，开盖儿，淋在黑乎乎沾满机油的手指上，搓去油污，一套动作做得连贯娴熟。
“哇，真厉害！”
纪予时抓了一下后脑勺，虽然没看出什么门道，但还是不由赞叹。
车子行到半路突然抛锚，多亏了万能的学姐在，不然这荒郊野外，到哪里求助？
他冲陈都律竖起大拇指，“点赞”，又忍不住兴奋地蹿到她身旁，确认，“那学姐，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是。”陈都律没抬头，扯过吸水巾随便擦了手。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北林野生保护区，去给一只雄性北林虎做截肢手术。
北林近日暴雪，野外食物短缺。
这只北林虎越界觅食，在打斗中不慎坠崖，好在命大，被护林工作人员及时发现，虽伤腿严重感染，但仍一息尚存。
现在，这个小倒霉蛋儿只等着尽快手术，截肢保命。
陈都律打开手机地图，先定位，又搜索了目的地。
还有五公里，左右十几分钟的路程，快到了。
记忆了路线，她收起手机，准备把包塞进车座，铃声大振。
“喂，曾晴。”
葛曾晴，陈都律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都是真性情，倒是很合得来。
“真是气死我了，都宝。”
葛曾晴开门见山，声音气急败坏。
“等我一下，旁边有人。”
陈都律说着，冲纪予时比了个手势，要去一旁听电话。
“等你，姐姐。”纪予时点点头，手掩在嘴边，悄声说道，模样十分乖巧。
陈都律忍住了去拍孩子的头。真乖。
初春，冷晴的日头挨着西山，天边隐有晚霞。
是一抹浅淡的橘，像极了一不小心蹭在湿纸巾上的橘子汁。
“我刚从你的订婚宴回来，真是气死我了，还是只有男方家长，他又又又没露面。实在搞不懂，这婚到底是给谁订的？”葛曾晴歪在沙发上，舒服地抻一抻腿，压了压火气，“都宝，你给我交个底儿，这婚你到底想不想结？”
陈都律有婚约在身，是母亲还在世时口头定下的。
但因学业、工作忙碌，这些年双方的婚事一拖再拖，几次说好的订婚宴全变成赔礼道歉的小聚，甚至到现在，她连男方的真容都没见过。
前几次订婚宴，她都到了场。
这次，不凑巧。
她不在洛城，只能让阿姊代替自己出席。
蛮好，男方又不在，二人倒是默契了一回。
葛曾晴：“说真心话，别哄我，现在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陈都律口气淡淡地说：“随缘。”
“什么叫随缘？”葛曾晴陡然拔高了嗓音。
“他不想娶，我不想嫁，刚好，一切随缘。”
“……”
也是，男方真想娶，第一次订婚宴就出席了，哪还等今天？
一次搞定，估计俩人的孩子现在都会踢皮球了。
可现在呢？这皮球，二人踢过来，踢过去，婚期难定，明摆着都不配合啊。
所以，强扭的瓜不甜。
葛曾晴：“哦。”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还要赶路。”
陈都律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争取日落前赶到临时下榻的住所，今晚安顿好，明天一早就可以去救助站报到。
北林虎的手术越早安排，她越早离开，乐得逍遥自在。
“哎，”曾晴回过味，“你不会是为了躲订婚，才又骑上那辆破车‘离家出走’吧？还美其名曰，搞风光摄影，捕捉四季美景。信你个鬼哦~”
陈都律被曾晴奇怪的口音逗笑，抿了唇，难得好心情地配合：“自信一点儿，把‘不会’去掉。”
“可真有你的。”
“事在人为。”
“只是苦了我昂，阿姐，一桌佳肴，生生被气饱。”
“我回去给你加鸡腿。”
“能处，就等你这句话了。”
信口聊着，不知不觉间，陈都律绕到了废弃破屋的后面。
围墙塌了一半，墙根儿横着一桩枯木，有几处磨得明晃晃，像是被人坐出来的，地上除了散落的碎石砖瓦，还有混着尘土的烟头。
显然，这个路旁的小破屋，也是附近村落乡民歇脚的地方。
路上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陈都律隔着残破的围墙，看到一辆越野车停在了破屋前。
真稀奇，荒郊野外，竟有人驾车经过。
驴友？村民？
陈都律没出声，听筒里，葛曾晴兀自说了一会儿，乏了。
“我没什么事，好得很，就跟你汇报一下今天的进展。”葛曾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你安心工作、安心玩儿，订婚这事儿交给我。我来给爸爸说，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非得嫁他们宁家。拜拜喽！”
没等陈都律回应，葛曾晴就收了线，以她爽辣的脾气，指不准已经拨了电话给父亲。
只是，那个老顽固。
不会听劝的，反而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一通。
陈都律皱眉，刚被曾晴闹开的好心情，又沉下去。
她原地站了片刻，恢复心情。
其间，看到越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走进了破屋的院子，和纪予时搭起话。
只是，这乖宝宝明显怯生，面对两个身材高大壮硕、脸又黑的汉子，像只小绵羊一样往后退了不知几步，还频频左顾右盼。
陈都律知道，纪予时是在找她。
她收起手机，去解围。
“陈先生，你看哪儿呢？我问你话呢，就剩五公里路了，你自己骑车，还是坐我们的车？”
显然，他们认错了人。
其中穿墨绿大袄的男人嗓门粗犷，两道一字眉拧着，左脸上一道刀疤，很凶：
“我问你，是不是你给我们领导打电话，说车坏半路了，不会修，要人接一下。好了，现在我们找来了，你又说车修好了，这不净添乱嘛！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忙？
“暴雪毁了林场一半的电力基建，维修车进不去，全靠人力恢复，也就是我们。你一个大男人，等我们来的工夫，也推着车进村了好吧。”
男人皱着眉，一脸挑剔地上下打量着纪予时：“咋跟个娘儿们似的，磨叽得，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难怪，这种粗鲁训话式的诘问，娇养长大的小男生怎么应付的来？
走到院门口的陈都律正要出声阻止，有人已低喝一声：“大壮。”
清越嗓音，夹着一丝勾人的哑，很好听。
但责备意味明显，带着威压，多少不近人情。
闻言，名叫大壮的男人转头，委屈申辩：“不是，穆队。
“这人怎么像个小姑娘？细皮嫩肉、温声细气儿，连个话都不会说，大气不敢喘，难不成是个哑巴？！”
大壮一拍脑门，豁然开朗：“哎，对了！穆队你之前讲过那个什么学者症群，我说呢，二十来岁，就做到全国有名顶顶的动物学专家，这正常人绝对搞不来的。”
学者症候群，鼎鼎有名。
陈都律在心里纠正着。
“绝顶聪明的脑瓜，那得精华都汇集到脑子了，怪不得发育得跟个豆芽菜似的，瘦得像鹅肝，还不会说话。”大壮突然对着空气攥了一下手，像是找到了正解，“这才对嘛，像话！”
陈都律愣了一下，眉头轻拧。
对什么？像什么话？
豆芽菜、鹅肝……怎么不去拼一桌满汉全席？
“老天爷不能太偏心了。”
大壮感叹着，一改之前恶劣的态度，转过去盛情邀请纪予时，但粗放的动作像捉小鸡一般。
“陈先生，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个大老粗，说的话不中听，别往心里去。您坐我们的车吧，后座可宽敞了，能坐下五个你呢，躺着也行，肯定累坏了吧。”
“我不是，我、我……”无处可躲的纪予时慌得结舌，理不出该从哪儿开始解释。
幸而，他从两个男人的间隙瞄到了陈都律的身影，立刻呼救：“姐姐！”
纪予时撒开双腿，飞一般绕开两座“大山”，逃到陈都律的身旁，躲着。
不等问，他就和盘托出：“姐姐，我没打电话，真没打。是修车时，舅舅短信问我咱们是不是到了，我说‘车坏了，还没’。”
两个男人跟着转过身，看到院门口倚着残垣断壁的女人。
高挑身材，身上一件挺括的黑色防风衣，衣领竖起，衣摆收进裤腰。
下身裤型修身，不臃肿，是黑色的，她脚上的短靴也是黑色，磨砂皮面。
这一身单调的黑，倒带出一股利落飒然的美。
大壮有点儿搞不清状况地挠着后脑勺：“穆队，咋还有女的？这哪儿冒出来的？”
穆宁琤没接话。
他清朗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
黑白分明的眼，片叶似的唇，颧骨稍高，神情有点儿冷。
穆宁琤知道，女人也在打量他，和大壮。
两人审视的目光相碰，谁也没有主动挪开，然后她抬脚，向他走过来。
见状，大壮犯嘀咕：“电话里不就让我们接陈都律先生吗？这人可真行，到哪儿都不忘带家属，排面够大的，不亏是专家。”
穆宁琤淡道：“不是家属。”
“她谁？”
大壮疑惑地看向自家队长，余光里女人已走到近前。
陈都律没卖关子，迎着男人清冷审慎的目光，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递向他。
“你好穆队，我就是陈都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