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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大梦 ...

  •   渤海王府气势恢宏,主人高欢常年征战在外,留下老婆孩子自力更生,难得回来一趟总喜欢把九郎带在身边。
      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九郎高湛是最得宠的孩子。
      午后,夏日炎炎,侍女寻不见九郎,很着急,匆匆呈报给王妃。
      王妃抱着十二郎,拨弄着手鼓,闻言轻笑:“问过孝瑜没有,他肯定知道。”
      侍女说:“王妃,大公子也在四处找人呢。”
      王妃这才重视起来,也很奇怪:“老三今日不在府里,谁又惹他生气了?你去把孝瑜喊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
      不多时,大公子被带到王妃面前,乖顺地行礼:“给祖母问安。”
      娄氏一向很喜欢这个安顺知理的孙儿,将小儿子交予侍女,和婉地把他拉到面前:“你九叔最近不太开心?”
      孝瑜才八岁,五官端正明眸皓齿,已隐隐长成日后温润俊秀的风致,他张着澄明的双眼,对祖母说:“他知道自己要娶蠕蠕公主以后,就不说话也不吃饭了。”
      娄昭君扑哧一声,笑得无奈:“孝瑜,你没告诉他,这是两国和亲么?”
      高孝瑜就耸肩,然后学着高湛的样子和祖母说:“我又不是皇子,两国和亲让元家出人就好。”
      娄氏被他逗得大笑,拍着孙儿的小脸:“你呀你,祖母教你,今天找到九郎以后,你就告诉他,柔然可汗指名了要渤海王最俊美最聪慧的儿子迎取他的女儿。”
      孝瑜点头,但忍不住小声抗议:“祖母,可那位蠕蠕公主是不是柔然可汗最美最聪慧的女儿呢?”
      娄昭君惊讶于他的通达,然后耐心地与他解释:“瑜儿,你祖父常年在外和敌国打仗,很危险,也很辛苦,柔然可汗把女儿嫁给咱们高家,你祖父以后就能专心对付西面的伪朝,所以里头关系深远,不可能仅凭个人好恶。”
      大公子一点就通,恍然大悟:“祖母,所以不是我们和柔然和亲,而是九郎为了祖父去柔然和亲。”
      他与高湛同岁,小时候牙牙学语时,还不知道叔侄辈分,便跟着娄昭君一起喊高湛九郎,娄昭君也不纠正他。
      娄昭君认真地叮嘱他:“瑜儿,你一定要记住,个人的喜恶之上,永远有一层君臣大义。就像现在,叔叔们需要无条件地效忠于你祖父和你父亲,而你需要无条件地拥护你的弟弟,孝琬。”
      你一定要记住,个人的喜恶之上,永远有一层君臣大义。

      高湛和父亲置气,在王府的内湖畔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坐在一株树桩上生闷气。
      除了要指名要他去和亲的父亲,还有那个全程看戏的小鱼,可恶,他竟然不帮自己说上几句,就知道在边上干瞪眼,使得自己孤军奋战。
      他讨厌蠕蠕公主,更确切的说,他讨厌被人胁迫,柔然可汗明明是借着父亲与西面开战,从中左右横跳捞好处。
      高湛越想越气,捡起脚边的石子就开始打水漂。
      总有一天,他要亲自领兵,把柔然的那群蛮子打得跪地求饶。
      石子在水面上跳了五六下,沉底。
      另一枚石子超过了前一个,连跳了十多下,几乎要弹道对岸。
      男人在儿子身后朗笑:“哈哈,这次又是爹赢了!”
      高湛不理他。
      高欢也不生气,走到儿子身边,蹲下来,也望着湖面,有些感伤:“别委屈啦,儿砸。”他常年拿剑征战的大手掌,此时有些笨拙地拍抚着高湛的额头。
      高湛还是不说话,但没有躲开,他听得出,父亲也很委屈。
      人前威名远扬的高欢,一边拍着儿子,一面与他说了句掏心窝的话:“爹不是也要迎娶蠕蠕公主么……”
      高湛猛地抬头,看着高大的父亲,分外不解:“您不是让大哥和我一起……”
      高欢呵呵苦笑:“柔然可汗指名要爹亲自迎娶蠕蠕公主,有什么法子呢?他们的骑兵太厉害了,爹和斛律伯伯还要打西边的宇文泰,没法分心。”
      高湛想起一事,认真道:“那,阿娘怎么办?”
      高欢又向湖心丢了一颗石子,郁闷道:“你阿娘太贤惠了,甘愿让出正室的位置,支持阿爹娶蠕蠕公主回来。”
      他对着小儿子,把人前不能说的心事都吐露出来:“阿昭,你那么贤惠作甚。”
      年幼的高湛突然有些难过,他问父亲:“爹,阿娘是不是不喜欢你了,所以也不在乎正室的位置?”
      娄昭君出身鲜卑,按照鲜卑的规矩,男子必须一夫一妻,而且婚后家里的大小事务必须都交给妻子打理。
      但高欢只是揉了揉儿子的头,感叹道:“不,不是这样的。阿湛,你娘愿意这样做,是因为她把阿爹,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会把你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旧梦中,父亲这样告诉他。

      武定三年,东魏渤海王高欢使慕容俨去往柔然下聘,迎娶可汗阿那瑰的女儿,号为蠕蠕公主。
      同年,又为儿子高湛同柔然太子庵罗辰的女儿郁久闾叱地连订婚,封号为“邻和公主”。高湛时年八岁,冠服端严,神情闲远,华戎叹异。

      常山王日理万机之下,听闻母亲要出宫探视弟弟,连忙跟着一同前往。
      看到还在昏迷的小儿子,娄昭君忍不住指责高演:“六郎,你弟弟不能喝酒,那日在尚书省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高演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紧张地无暇他顾,只觉得此计甚是妥帖,于是低头认错,态度诚恳得就差没有当场立罪己诏。
      太皇太后还是忿忿不平:“孝瑜不是跟着你们么,怎么也不劝劝?”
      “唉,不说这个,母后,都是儿子思虑不周。”高演示意御医赶紧诊治,虽说长广王有随行的大夫专门调理气症,但娄氏依旧不放心。
      大夫们一番会诊,才由之前专门给郡王调理的徐大夫来汇报:“太皇太后,常山王,郡王这是气火攻心。”
      常山王纳闷:“可长广王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娄氏缓过神问大夫:“是不是上次用药的缘故?”
      徐大夫点头。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沮丧。
      徐大夫是个耿直性子,如实进言:“太皇太后,常山王,现下没有别的法子,往后也只能让郡王好生养着,不能动怒,不可忧思。”
      否则,英年早逝指日可待。他心里暗自想着。
      常山王默默背过手,向外走去,他是趁着午膳的空档出来的,等会还要赶回宫中,一时烦闷之极。
      娄氏坐在塌前,令一干贴身侍卫如实回答,最近长广王去了哪里,见了谁。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说郡王今日公务繁忙,独来独往。
      六哥转身,对母后说:“不必问了,一定是孝瑜。不然九弟怎么会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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