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玫瑰》望珂

7、蓄谋和意外

　　那天之后，家里总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秦安整日沉着脸不说话，可依旧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我隐约觉得他还在生气，可我也不甘心。
　　我把还剩20%电的手机揣进兜里，敲响秦安的房门，“哥，同学找我出去玩，我晚饭前回来。”
　　他在里面回了一声“知道了”，便再没有其他的话，换作以前他一定会问我和谁？去哪儿？
　　所以这么快就不管我了？我后槽牙紧了紧，眼皮半垂，心里自嘲。
　　外头烈日当空，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连柏油路似乎都在发软。我在公交站牌前站了快十分钟，摸清楚了各个站点，随意上了一辆车。
　　公交车的冷气扑面而来，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我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侧头看窗外光景如流水般后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仿佛也将要被烤化，五颜六色的衣服扭曲着前进。
　　逐渐升起的压抑感让人呼吸困难，我收回视线闭上眼，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已到达终点站，司机吆喝：“小伙子，睡过头了？”
　　我摇摇头，说不是，又拿出手机，半小时前秦安发来一条“注意安全”，我回了个好，不紧不慢走下车。
　　终点站停满了各路公交，我上了其中一辆，再次坐到最后一排。
　　还剩10%电的时候秦安给我打来电话，我没接，开了静音任其挂断。窗外的光景越来越陌生，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在把身上最后一个硬币投进收钱箱里后，又往回坐了几站才下车。
　　天色渐暗，已经过了饭点，秦安给我打了十个电话我都没接，屏幕亮了，第十一个，在熄灭前一秒我点了接通。
　　怒吼般的声音从话筒传出：“叶南！你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我把手机拿远了点，调小音量：“我刚刚在....”话没说完，一辆自行车突然从拐角冲出，骑车的女生大喊“小心！”，可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不到，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大力撞倒在地。
　　那个女生把压在我身上的自行车挪开，扶着我胳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自行车的刹车坏了，没来得及修，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事？我送你去医院。”
　　我的脚崴了，胳膊刚好脚又瘸了，这叫什么事啊，自讨苦吃。
　　女生见我笑了一声，脸色更难看了：“完了完了，脑袋不会撞坏了吧。”
　　我猛然想到刚刚还在和秦安通话，对那个女生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只是脚扭了，你先扶我到那边坐着，顺便帮我把手机捡一下，我打个电话。”想了想，最后还是加了句谢谢。
　　她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多了好几道裂缝，不知道是因为摔坏还是没电已经关机，我借了那个女生的手机给秦安打电话。
　　“谁？！！”他的声音着实吓了我俩一跳。
　　“哥，是我。”
　　“小南？”他愣了一下，立马问道“你刚刚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和自行车撞了一下，脚扭了，哥，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在——”
　　我捂着话筒问那个女生这是哪儿，她给我报了个地名，我又告诉秦安。
　　他在电话那头做着深呼吸，还有若有若无的鸣笛声，“严重吗？要不先叫救护车去医院，我去找你。”
　　“不严重，没出血也没骨折。”我抿了抿唇，故意放轻声音：“哥，我想回家了，又饿又渴，想吃你做的菜，你来接我好不好？”
　　“好，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别动，我马上来。”我能感觉到他说话都压抑着怒火，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兴奋，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样做，来证明叶南在秦安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或许这么多年来我的思路都错了，又哭又闹的孩子总有糖吃。
　　我把手机还给女生，她露出个苦笑，“你和你哥....关系还挺好哈...”
　　我嗯了一声，对她说：“我哥会来接我的，你先走好了。”
　　“不行不行，是我撞的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你等等。”
　　我看她跑到旁边的便利店，没一会抱着一瓶水和一包饼干回来，她把东西塞进我怀里，“我听见你说饿了，先垫垫肚子，还有水。”说着拧开了瓶盖递到我嘴边。
　　“....”
　　在她渴求的眼神下我接过来喝了一口，见她还要拆饼干我连忙伸手阻止。
　　“小南！”
　　闻声抬头，秦安气喘吁吁地跑来停在我面前，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滚落，滑至鬓角消失在衣领处，胸前湿了一片。
　　我咽了下口水，喊道：“哥——”
　　秦安脸色低沉，走上前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又转向身边的女生：“自行车是你的？”
　　“啊，对对，我的...是我的，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撞到你弟弟的。”
　　秦安说：“我带他去医院检查，如果有事...”
　　“哥！”我连忙打断：“我真的没事，别怪她，人家一个女生也是不小心的，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又对女生说：“太晚了，你也快回去，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她说等等，不知从哪儿翻出纸和笔，写了张纸条塞到我手里，我看了一眼，上面是串电话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真的不好意思。”
　　我把纸条揣进兜里，见秦安半蹲下，
　　“干什么？”
　　“当然是背你，不是不能走路吗？”
　　我忍不住偷笑，扑在他背上，属于秦安的温度透过一层衣料传到我胸膛，夏天是炙热滚烫的。
　　离开的时候，我听到背后传来小声嘀咕：“好帅啊。”
　　我搂着秦安的脖子紧了紧，他也把我往上提了提，抱紧我的大腿，咬牙切齿地说：“剩下的账待会再和你算！”
　　出租车被拦在小区外面，依旧是秦安一路背着我进去，车内的低气压延续到现在，他越是一言不发我越不安。
　　“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声不吭跑这么远？”
　　“本来是和同学在一起玩的，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各回各家，后来才发现我身上没钱了。”
　　他问：“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不要和我说一个都没看到？”
　　我继续装傻：“一开始真没看到，后来因为没电了，又被车撞...”
　　秦安叹了口气：“下次不许这样了，知不知道我又多担心。”
　　“知道啦”，我趴在他肩上委屈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知道那天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后来也想通了，尊重你的决定，本想跟你好好说声对不起的，但你整天摆着张脸，下一秒就要骂人的样子，我就不敢。”
　　“我没有”，秦安辩驳道，又软下语气：“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消化好情绪把它带到你身上，我保证以后不回了。”
　　“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为什么会问这个？”
　　“会吗？我怕将来有一天你就不管我了，那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夜晚的小路十分宁静，只有柔和风吹响交叠的枝叶，吹过点在夜幕上的星子，吹向耳畔，我听到秦安说：“不会不管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南，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永远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