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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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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日18时,临川市汾怜县郊外某玫瑰种植园发生一起大型火灾,近十亩的玫瑰园被大火吞尽,据守园人称,此玫瑰园为秦氏总裁秦安私人财产,火灾发生时,秦安正与其弟弟叶南一同赏花,火灾共造成一死一伤,秦氏集团董事长决定以故意谋杀罪正式起诉叶南...”
少年穿着黑白条纹病号服坐在天台上,两条腿垂在外侧来回摆动,宽松的病号服遮住脚踝只露出足底鲜红的印迹,刺眼瞩目。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混杂在浓郁的血腥味中显得愈加神秘浪漫。
少年站起身来,离万丈深渊只有一步之遥,他低头嗅上玫瑰,又将花瓣摘下揉碎,淡淡的汁液顺着掌心流下,一滴一滴砸在残败的茎叶上,心口灼出一个一个洞。
“哥,我后悔了。”天台风吹在他惨白的脸上,话语消散在渡鸦的呜咽声中。
有人放声大笑,惊得盘旋的飞鸟一哄而散,争斗厮杀落下的羽毛变成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落在他脚边,瞬间融化为一滩鲜血,粘稠、肮脏。
“哥,你回来吧”
少年踩上花瓣,渐渐与天地混为一色。
尖叫呼啸一闪而过,悲鸣彻响,天地之间溅出一朵墨红色玫瑰。
“该死的是我,让我来替你偿命”
四点钟的闹铃准时响起,滴滴声就像检测仪发出的声音在我脑海盘旋,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我按掉这令人厌烦的闹铃,翻身下床。
大四好多同学都已经开始实习或者考研,而我却骑着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到处找兼职赚钱。
冰冷的面包成为这个冬天陪伴我最长时间的食物,寒风刮在脸颊和双手火辣辣得疼,这种日子持续了将近四年。
早餐店的老板心善,见我食不果腹,经常把那些卖相不好的早饭塞给我,我懂这些人情之道,所以店里最卖力干活的也是我。
洗碗水冷得刺骨钻心,我习以为常地看了眼肿得跟萝卜似的双手,哈了口热气,继续没入水中。
上午的活干完,我又骑着自行车回到300块钱一个月的出租屋里,从破旧的羽绒服里掏出早饭,手触上依旧温热,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临川市的冬天很冷,冷到连狗都不愿出来觅食。
我从中午十二点睡到下午四点,醒来时日头已慢慢落下,屋外灰蒙蒙一片像是要下雨。随手穿上外套骑上自行车又赶往另一个繁华之处。
刚走进会所领班就把我拉了过去,凑近我衣服闻了闻,一脸嫌恶地说:“你身上怎么一股包子味?难闻死了。”
我不太想搭理他,走进值班室脱下外套,换上服务员的衣服。
“叶南,今天晚上有几位重要人物,老板特意嘱咐好好招待,对了,顾明集团的老板也要来,三十多岁的女人最喜欢你们这种长得白嫩的小鲜肉,别怪我没告诉你,把你那暴脾气收着点,有点眼力见,白给的小费还不要?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闹出大动静明天就不用来了。”
我心里默默数了数全部的身家,认命地叹了口气,对领班说:“知道了,我会注意。”
夜幕降临,屋外寒天冻地,屋内旖旎燥热,一间间包厢就像一扇扇地狱之门,门背后的怪物张牙舞爪,在漆黑的夜里吞噬人世间的贪婪和欲望。
我撑了撑衣服,重重呼出一口气,端着酒水踏入地狱之门。
昏暗的包厢内充斥着难闻的烟酒味,我在原地站了片刻,面上扯出一个微笑走去。
“您好,您的酒。”昂贵的红酒缓缓流入酒杯,收回瓶身的时候我的手腕被一双纤细的手握住。
女士香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寸寸逼近,我挣了挣,却也不敢用力摆脱,若是惹恼顾客丢了工作,连学费都还不上了。
我被人拉到松软的沙发上,大腿紧贴着身边人温热的肌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侧过头,我看清了那人,是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女人,艳丽的红唇,即使眼角有几尾细纹也妨碍不了她的美貌,眼神中的狠决和风情让人不由多看几眼。
“小弟弟,几岁了?长得这么好看来这儿要吃亏的。”
我说:“今年22”
她的眼神过于赤裸让我有些不适。
“会喝酒吗?”她指了指桌上的酒说:“陪我喝完一瓶,我给你一万的小费,两瓶,两万。”
两万,快抵得上我两年的生活费了,不就是陪个酒,又掉不了几两肉,我扯了扯嘴角迎上去:“会喝。”
手指碰上玻璃杯冰凉的触感,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把尊严踩在脚下,那个我曾经拼了命都要守住的东西。
美酒入喉,一杯未尽,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不许喝。”
无尽的恐惧密密麻麻攀上心头,胃里翻天覆地地搅动。
灯光扫过秦安的脸,阴翳铺在他眉间,他坐在女人对面,死死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生吞活剥。
不过这也正常,谁让四年前我对他做了那种事,换谁都恶心,我现在一看到他,也恶心。
“怎么,秦总这是要和我抢人?我倒没听说过秦总有这种癖好。”
“这个人我认识,麻烦顾姐给我些面子。”
被秦安称为顾姐的女人点了根烟,笑了一声:“你都叫我声顾姐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青临镇的那块地...”
“我可以重新考虑。”
秦安和她说着所谓的商业机密,我没兴趣听,左右两万块被搅和了,秦安也不会给我钱,留在这说不定还会挨顿揍。
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起身,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像个物品一样推到秦安面前。
属于秦安的气味充斥着鼻腔,我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抬头看到他晦暗不明的神情,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他逃了出去。
厕所刺鼻的消毒水堪堪压住了继续呕吐的欲望,胃里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有稀稀拉拉的酸液。
没想到那家医院的治疗还真挺管用,四年了效果依旧这么好,我苦笑一声。
等收拾好自己推开隔间门就看到秦安站在一旁,似乎在等人。
我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确切地说是不敢与他对视,慌乱离开之余被他按住了肩膀。
“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当酒保?”
心脏隐隐犯疼,那种陌生的感觉时隔四年再次涌上心头,我努力压制。
我甩开他的手离去,秦安还跟在我身后,一个衣着得体的总裁跟在一个服务员身后,这副场面想想就觉得新鲜。
我听着渐近脚步声,突然停下转身,秦安愣了一下,面对我站着。
牙关酸涩难忍,我用舌头抵着上颚,说:“我早就离开秦家了,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要是还因为之前那件事心里膈应,要杀要剐随你便,只要别让我再见到你。”
秦安的脸色很难看,我知道此刻说的这些话触了他的逆鳞,我侧过头不再看他,“我们当没见过,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我落荒而逃,秦安没有追上来,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身后那一声“小南”像一根无形的线,又一次勾起了那段沉重而又撕裂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