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染井凉

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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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田美咲于一片黑暗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象似乎变大了数倍，嗅觉也灵敏了不少。他听到了野花随着月光盛开的声音，嗅到了脚下的泥土里有雨水新鲜的味道。随即，八田了然了。他现在应该是在做梦。

　　八田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梦里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动物，漫无目的的在森林里行走穿梭。无视掉猫头鹰炯炯有神的目光，抖掉总是想栖落在身上的蝴蝶。他觉得自己已经这样走了很久很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儿。

　　但是这样的旅程还是很轻松的。八田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间一般，他试着撕咬野花，在树根上磨爪子，无论对待什么都兴致盎然。有一天，他追逐着一只黑色的蝴蝶，来到了一个人的脚边。他放慢了脚步，世界一瞬间在他的眼中全都失去了色彩。他只看得到他面前的那个人。

　　八田暗暗的想。我这一生就是为他而来。

　　谁也不知道一只动物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出现，可八田却觉得这就像呼吸睡觉一般的自然。那个人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就那样任凭他跟随。八田却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太喜欢他。因为他从未伸手抚摸过他，也从未给他投过食。八田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大着胆子随那个人一同爬上了树枝，又踩过他棉质的布料走进他的怀抱。

　　那个人第一次垂下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他，抬起没有温度的手指捋顺了八田打结了的毛发。八田舒适的眯起了眼睛。这就对了。被抚摸的感觉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一头钻进了那个人的怀抱乱蹭，想把自己更多的气味留在他的身上。

　　「你不该跟着我的。」那个人喃喃的在八田的头顶自语。

　　可你的身边是我唯一的去处。八田咂了咂嘴，这么想着。满足的再次睡了过去。

　　这个梦似乎做了很久，梦境中的宁静与安心感充斥着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他觉得自己就如同还在那个人的怀里一般舒服又幸福。八田真正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深夜。他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把一个白日生生睡了过去。像这样为了与伏见见面而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如果到今天戛然而止，他担心伏见会多想。十束敲门的时候八田正在活动筋骨准备翻窗，咚咚的敲门声让八田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他一边应着，一边做贼心虚的关上了窗户。

　　「还在睡懒觉呐？」十束头顶着薄毯，抱着手臂笑着问八田。「十束哥不也一样。」八田看着十束的那身打扮就已经了然了，估计十束和他一样是在睡梦中被人硬生生叫醒的。

　　「不愧是小八田，真了解我。」十束笑嘻嘻的说，暗金色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瞥着八田，「草薙先生说，你最近关禁闭的表现不错。他决定让你去整理地窖的书库，然后你的禁闭就能解除了。」十束紧了紧身上的薄毯，事不关己的啧啧摇头，「草薙先生也太狠了，存在地窖几千年的书库都要你去整理，估计整理完了剩下的半个月也就过去了。」

　　八田惊讶的长大了嘴，他将十束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过了一遍。最终，他颤抖着声线问，「那么大的地窖、就我一个人去整理？？？？」十束被八田的问题笑的肩膀直抖，他回答说，「就你，一个，人。」十束故意把 人这个词咬的很重。八田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不敢冒险。

　　「话已经带到了，今天就开工吧，小八田。」十束背过身向八田挥了挥手，哼着歌离开了。

　　八田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表现不错，解除禁闭。他被吸血鬼们团团转的耍了十九年，他能不知道草薙先生早就知道了他每天偷跑出去的事情吗。如果把伏见叫来帮忙的话行动倒是会很快，然而他担心赤组的人会为难伏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和伏见很像在背着父母偷偷搞地下恋爱的小情侣似的。明明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

　　等等，难道他很期待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吗。八田使劲摇了摇头想摆脱这样的想法，又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来虚张声势。很好，八田鸦，保持这样的气势，一鼓作气的去把书库拿下吧！八田怀着飘渺的信心取了烛台，向地窖走去。

　　地窖老实说八田并没有来过太多次，毕竟他还有小时候第一次来地窖就被吓哭了的记忆，导致地窖就成了赤组的城堡里唯一的心理阴影。没关系的八田，你已经长大了。八田一边深呼吸的暗示自己，一边摸着湿滑的墙壁小心翼翼的迈下阶梯。平日地窖疏于打扫，导致动一下就会有灰尘漂浮出来。墙壁两段的火把中还隔着不远的路，再往前只能听到穿堂风的呼啸和漫无边际的黑暗。

　　八田害怕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小心再小心的下完了最后一个台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在他的前方传来了一声轻笑，八田全身的汗毛在那一刻立即全体立正了起来。

　　「美咲，你好像很害怕？」从黑暗里走出了一个人影，他摘下帽檐，露出了带有狭促笑意的瞳孔。这个人正是八田差点要翻窗去找的人。

　　「猿比古？？！！」八田惊叫了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用气声问他， 「你怎么在这里？！？！被发现了的话就是私闯领地，尊先生会杀了你的！」说罢，也不管自己的腿是否还绵软，就开始推拖着伏见要带他溜走。

　　「不用怕，美咲。尊……先生不会管的。」伏见似乎打了个结巴，但只要他这么说，八田就真的奇迹般的放下了心。「而且，我是被叫过来帮你忙的，一起整理书库。」伏见若有所指。

　　八田才不相信草薙先生或者十束会这么好心。伏见慢慢跟他解释道，「整理书库的只有你一个人是没错，不过我可不是人，吸血鬼不算人的。」伏见问心无愧的说。八田顿时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果然，能够丧良心的和吸血鬼斗智斗勇的只有吸血鬼。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是整理的慢一点吧，做一个人类的样子。」八田越过伏见向前走，他总是对伏见与尊先生或者草薙先生要见面的事情感到很心虚，就好像偷偷幽会的小情侣被偷抓个正着似的。
　　这一个个都是什么比喻。八田在眼前挥了挥手，想打跑这些想法。

　　「我来拿吧。跟着我。」伏见实在是看不过八田像乌龟一般走一步退三步的走法，一把抢过烛台，另一只手将八田搂在怀中，带着他大步向前走。「诶诶、你认识路吗？走慢一点诶诶诶……」八田紧紧的抓着伏见胸口前的布料大气也不敢出，墙壁上明明已经熄灭不知多少年的烛火随着伏见的走过而一一亮起，八田惊奇的环顾着四周。

　　「我以前也住在这里过。我们也曾一起被罚整理过书库。只是你都忘了。」伏见淡淡的一笔带过，搂在八田腰间手确是坚实有力。八田被这么一说，顿时安静了不少。他低着头沉默的跟着伏见走了一会，突然开了口，「你不是被他们叫来帮忙的吧。」

　　伏见的脚步一顿，他看向八田，与他暗棕色的瞳孔对视。眼神里柔软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曾见到过的。「我想你了。从七百零二年前的每一天开始。今天更甚。」

　　这一句话让八田彻底的哑了，他望着伏见暗沉的眸子什么也说不出来。随即他又无比的懊恼，怎么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伏见明明知道，只要一提起过去的事情自己就总是会有一股亏欠的感觉，而对方却总是对此乐此不疲。

　　「哦、哦……」八田只能这样含糊的应付着。

　　「美咲真是冷血阿～放任我在这里单相思。」伏见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果然，八田立即反驳道，「谁说你是单相思？」

　　「那我是相思吗，美咲？」伏见趁胜追击。

　　八田的脸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一般「你……」「我……」了半天，最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我才没有思你！」这才好像扳回了一局。

　　关于如何应对丧良心且不知颜面为何物的吸血鬼的课题，八田想，他只学习了十九年果然还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