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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我在车里坐了两个小时,满脑子都是混乱。
      凌晨三点,我站在酒吧街的街口,看到她疲倦地走出来。她瘦小的身体半蜷着,低垂着头,看上去很累。
      “芙蓉。”我叫她。
      她愣怔住,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问:“姐姐?”
      我什么也没说,只朝她点了点头。
      “你……”
      “我都看到了。”
      芙蓉的呼吸急促起来:“对不起,我也不想……”
      “别说了。”我把她拥进怀里安慰着。我知道,她都是为了我。
      我们拥抱了一会儿,芙蓉才抬起头来,满眼泪水,破泣为笑:“姐姐,我们能办画展了。”她翻开皮包,露出一包各种面额的钞票。
      傻丫头。我笑着拉她到车前。芙蓉有点惊讶,她根本不认得这是什么车,只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车。我按了一下门上的按钮,把手弹了出来,我拉开车门,她诧异地坐了上来,瞬间笑开了花:“姐姐,是不是有人买你的画了?你出名了,对不对?”
      我没回答,只是微笑着发动汽车,一直开到市郊才提起速度。芙蓉一路上兴奋极了,开心地唱着歌,突然被推背感压到了座椅靠背上。
      “哇……太快了,姐姐……”她连声撒娇,让我慢一点。
      看看仪表盘,才一百四。
      “这还不到这车应该有的速度。”
      “天哪!这是什么车啊?”
      “跑车。”
      “啊??很贵吧?你租的?”芙蓉长大了嘴巴。
      “不,这是我的。”
      芙蓉没有反应过来。我便慢慢给她讲了我的家境,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脸色骤变,越来越差。我有点不安,但她始终不发一言,静静听着。
      “你讲的都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想到她会生气了,但也只好实话实说:“是的。”
      这是,我已经把车开回了车库。那二十几辆豪华跑车静静地等着我们临幸。
      “这些都是我的。现在也是你的。芙蓉,对不起,我不该没跟你说实话的。”
      芙蓉无法置信地瞪着那些车,眼睛几乎要裂开:“对不起?你就说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这个道歉实在是轻飘飘的,但也说不出任何别的话来。
      芙蓉看着我,嘴唇颤了颤,突然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哭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心疼地想将她搂进怀里,她却用力推开了我。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芙蓉……”
      “我这么爱你……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她的质问让我觉得心痛如绞。
      她坐在地上哭了很久,什么都说不出来。等到她的情绪终于平稳一点,我上前想要揽住她,芙蓉狠狠抓住我的肩,指甲抠的我生疼。
      “你有钱……如果画对你根本不重要……为什么要让我当掉戒指?”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等我发现你真的当掉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今天就去把它赎回来。”
      “……不可能了……已经过了当期,我天天都去看,老板说卖给国外的游客了……”
      “我再买更好的给你!只要你喜欢,比这个贵十倍、一百倍的都行!”
      芙蓉突然间站起来,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不要提钱!你有钱了不起吗?那是我妈妈的遗物呀!那是她留给我的最贵重的东西,没了!没了!”
      “我……”
      “就为了你 !为了你的破画!为了你的理想,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你有没有一天关心到我?我是用我的一切、我的命在爱你呀,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早就猜到她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站着。
      直到芙蓉哭过、骂过,发泄得差不多了,我才敢过去安慰她。
      她哽咽着挣脱了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我们分手吧。”

      前一晚闹得不可开交,芙蓉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回去,自己打车离开了,我只能随她去,等她自己想明白再说。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板着脸回来搬家,我才真正慌了:“芙蓉,别离开我。”
      她不说话,兀自整理着。我紧紧搂住她,道歉、哀求,用尽一切方法求她原谅我一次,但她始终只是摇头。
      我终于忍不住跪在她面前痛哭:“芙蓉,别走!求求你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的命都可以,只要你别走……”
      被我抱住大腿,芙蓉并没停下手中整理的工作,但听到我这句发自肺腑的哀求,她终于动容了。
      芙蓉蹲下来,双手扳着我的脸,跟我对视,眼里毫无情绪。
      我情不自禁地哭着,企图抚摸她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芙蓉……”
      她突然露出了我从未看过的表情,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像是嘲讽的冷笑,又像是终于感动相信。
      “你从来不了解我,姐姐。你只是在贪恋我对你的好。你现在也不是怕失去我,是怕失去一个爱你的人。姐姐,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分开对我们两人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不……芙蓉,我只是犯了很严重的错,我爱你啊,我一直都很了解你……我知道你也离不开我。”
      “我确实很爱你,可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我爱你什么。也许这一切不只是你的错,也是我自己的错误。”芙蓉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似乎动摇了,我拼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对不起,芙蓉,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爱过,我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但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失去你我活不下去……”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些偶像剧里肉麻的话,但是痛彻心扉的时候,我说的确实是真情实感。
      芙蓉呆呆地问:“我离开你,你真的会活不下去吗?”
      “是!芙蓉,你别走,你想要我死吗?”我急切地逼着她。
      她仍然是那样看着我:“你说你爱我,可我没有感觉到。你没有为我做过饭、没有关心过我的工作、你不知道我的喜好,你什么都不关心。”
      “再给我一次机会!芙蓉,我再也不会骗你,我会学着像你爱我这样来爱你……”
      “你怎么保证呢?”
      “我用生命保证!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如果我就想要你的命呢?”
      “现在就是你的,你要我死,我即可就死!”我承诺得斩钉截铁。
      芙蓉看了我一会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打电话退掉了搬家的货车。看来,她至少不打算现在就走了。
      她终于平静下来,面对着满墙我的画作静静发呆,表情时时都在变化,有时愤怒,有时痛苦,有时愉快,有时悲伤。我只得陪着她坐着。我们默默地坐了整个下午。夕阳西下时分,芙蓉长舒了一口气,说,我去买菜做饭。
      我明白,她今天不会走了,但还是说:“我陪你去。”
      “不用。”她看了一眼我紧张的表情,淡淡笑着说:“我说不会走,就不会走。”

      一个小时后,她买了些酒和菜回来,然后亲自下厨,就着狭窄的煤气灶做出了精致可口的菜肴。
      我默默地看着她推开饭桌,拿来碗筷,把饭菜摆好,还去卫生间洗了两个杯子回来,倒了两杯白酒。我突然觉得她似乎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奇怪。昨天还歇斯底里,怎么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
      我突然心里一沉。也许,她知道我的家境背景之后,她的感情也多少馋了些杂质,不再那么单纯了吧。
      钱呐,真是好东西。
      芙蓉举杯,我赶紧配合着喝酒。然后各自慢慢夹菜,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对话。这顿饭很简单,却吃的心事重重。芙蓉让我喝酒,我喝了两杯后,实在喝不下了,但她却说,我承诺过,她要怎样都可以的。我明白,这是她在惩罚我,便硬着头皮喝下去。
      我的酒量不大,很快就晕晕乎乎了。
      芙蓉这才说:“我们聊聊吧。”
      “好。”
      她又想了一会儿,说到:“姐姐,你并不爱我。你只是爱我对你的爱,你只在乎你自己。”
      “不……”
      “嘘……”她打断了我的反驳,露出苦笑:“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你只知道关心你自己的事情,剩余的全部都交给我。一年多来,我为你付出了我能付出的所有,可你对我的世界其实是不管不问的,你连我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觉得她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只是在发泄情绪。我满心都是烦躁,而且阵阵头晕袭来。
      芙蓉从包里掏出身份证,放到我面前,我垂眼看了她的身份证,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全名:阿芙蓉。
      “非上学、报户口等等必要的情况下,我从来不提自己真正的姓氏,我都只说妈妈的姓。”芙蓉也垂眼看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阿行的女儿。
      “……你崇拜的大艺术家,那个才华横溢的天才,那个杀了我妈妈还想要杀死我的疯子,是我爸爸。
      “你只知道,阿行的画的思想有多么深刻,抽象的象征有多么哲学性,创造力多么惊人,但你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画出来。
      “我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生活,但是有些画面会一遍遍在噩梦中重演,想忘都忘不掉……画这幅画的时候,他让妈妈、他的两个情妇和我脱掉所有衣服坐在他面前,他看着我们疯狂地挥动画笔,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那时只有四岁,只要我动了一下,阿行就会发怒、训斥我、让他的情妇掐我,把颜料摔到我身上,然后这些泼洒在我身上的色彩又激发了他全新的灵感,于是又要重新开始……除了我,我的妈妈跟她的情敌要面对彼此的□□身体,她们要摒弃所有自尊让他观摩体会、要遵循他的指导冲破世俗的道德底线相互欣赏、要骄傲地感到自己正在为艺术献身……他的创作,对我们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我听着芙蓉的话,完全无言以对。
      “……阿行是个很可怕的人。在你眼中,他的天赋、创造力,他对世界迥异的认知,反映在画作上可能是杰作,但是作为一个人,他很恐怖。他敏感多疑,常常认为邻居、别人要害他;他视道德于无物,常逼着妈妈听他讲他与别的女人如何恩爱,要她积极地接受这种生活;他的生活似乎只受到疯狂的爱的驱使,但得不到反馈的时候,他就会对所有人冷酷无情,只要他不高兴,就会暴打我们。后来,他的情人都离开了他,还劝我妈妈早点离开,因为天才从来不是正常人。但我妈妈一直担心他,担心他失去了所有爱人会活不下去,才迟迟没有离开,直到那天……”
      芙蓉说到这里,嗓音哑到发不出声音。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极力抿住嘴唇,好半天才接着说下去。
      “我一直记得那天。那天傍晚,妈妈本来准备带着我悄悄去外婆家,但是被阿行发现她在收拾东西。妈妈害怕会激怒他,就随便搪塞了过去,说只是想要扔掉一些旧东西,又让我自己出去玩。阿行将信将疑,她就陪他去了画室,离开前,她让我到离家比较远的大树下等她。
      “我很高兴能去外婆家,一边走一边采野花,在大树下坐了很久。妈妈要我等她,她从来都说话算数的,我就安心等待。等待很无聊,我看树皮上沟壑间的蚂蚁爬来爬去,捉住几个大的捏死了;我抬头数一根树枝上有多少叶子,数得眼花缭乱。很可笑吧,对于那一天我明明没有目击到现场,却连这些无聊的细节都丝毫不忘。天色暗了,草丛里虫鸣声越来越大,我想捉蚱蜢,就趴在地上翻找,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月光已经出来了,到处都很亮堂,却不是银白月色的光明,而是跳动的、橙红色的亮光。我看向家的方向,那里已经烧起来了,大火在房子上面露出来,可以看得清滚滚浓烟,还有房子里不知道什么劈劈啪啪的燃烧声音。我很害怕,想往回去找妈妈,又觉得应该离大火远一点,就犹豫着慢慢哭着走回去……然后,我看都阿行的身影在房子前后飞快地转圈,他好像在找什么,手里的匕首反着光。我赶紧停下脚步,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我想,他是在找我。他也要杀掉我,以前他还跟妈妈好的时候,就很兴奋地讲过,我们一起死吧,全家一起,多幸福。妈妈很害怕,我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所以没什么感觉。但当时,我突然明白了死的含义,死亡是多么恐怖。我全身发抖地藏着,远远看到阿行在房前屋后一圈一圈地转着,找我。如果他冲出篱笆墙,走过来,就会杀掉我……躲藏的那几分钟,我觉得像过了一辈子……
      “后来,阿行放弃了,他扔掉匕首,直接走进了房子,再也没有出来。我才开始转身逃跑,边哭喊边向前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跌跌撞撞地跑……”
      芙蓉讲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她直视着我,眼神却跟以往截然不同,爱意与甜蜜早已消失殆尽,可厌弃和憎恶却也没了,只有冰冷。
      “原本我一直都在逃离那间燃烧的房子。对你来说,阿行是个留下无数杰作的大师,对我来说,他却是一生都逃不开的梦魇。我不想懂艺术,我想也许是对艺术的追求才让他疯狂,但后来我才明白,天才是人类的福音,是自己的悲剧,自己的家人也一起承受这个悲剧。可就算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就算没多少人人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可我始终逃不脱。他在我的血液里。他的基因遍布我全身。就算我再努力压制,还是抵抗不住他的疯狂。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艺术天赋,什么是天才的能力,我告诉你。
      “那是一种命定的偏激。是对认定的东西毫不怀疑的执拗,任谁、什么都无法让你改变。是对你的所爱不计回报地投入所有、不求回报的冲动。你会为了你热爱的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我突然觉得眼前模糊了,房间里像是升起了一层雾,灰扑扑的,芙蓉的脸在烛光下的轮廓也不真切了。我觉得头痛起来。尽管看不清,我还是感到,芙蓉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在我周围游走,忽大忽小。
      “你从来都只是问我,喜不喜欢你的画。但你没问过我如何评价。我只说,喜欢。是的,你有很多还不错的画,跟照片一样的细腻的,逼真的,挺好。但是现在这些你得意的作品,你说充满了灵感和创新的画,你知道在我眼中是什么吗?”
      她大概是边说边审视墙上的画作,声音终于出现在我身后:“……垃圾。一堆废品。”
      “……你说你崇拜阿行,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作品。如果说,他的疯狂确实让他有了天赋,那这种天赋,你永远都不会拥有。”
      芙蓉回到我面前,烛光的位置在改变。我朦胧中看到,她端着蜡烛走向墙壁。
      “垃圾不配存在。”她轻轻地说,几秒钟后,我感到一片模糊中,有光和热逐渐扩大。
      “你要做什么?”我艰难地问,同时惊恐地突然想到,她可能在酒里动了手脚。
      她没有回答,但是四周墙壁上的画应该全都被点燃了,空气热的要命,油彩哔啵作响。
      “……芙蓉……”我感到全身都在出冷汗,身体毫无力气,只能低声哀求。
      芙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我面前坐下了,她说:“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真的爱你的。”
      “不要……”
      “姐姐,你爱我吗?”
      “求你……”
      “你说你爱我,你说我比一切都重要的。”
      “……救命……”
      “我们一起死吧。”她的声音中透着疯狂的愉悦。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看不见,听不清,突然间就觉得一阵轻松,仿佛对所有事情都释然了,包括我的身世、我自己、我的画、我的命、我的爱情……
      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我似乎看到一朵血红色的阿芙蓉,在黑暗中徐徐绽放。
      “芙蓉。”

      从医院醒来之后,睁开眼睛,仍是一片充斥着模糊光斑的视野。医生说,我这是甲醇中毒的状况,可能很难恢复。
      火势在扩大之前被人发现,扑灭了。由于晕倒时撞到了酒杯,芙蓉的半边脸受了伤,划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芙蓉对警方承认了一切,下毒、纵火,被公诉。后来法庭上,我作为受害人给出了谅解,但芙蓉始终也没有说一句话,我的眼睛已经只剩下感知光晕的能力,而她决心让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
      崭露头角的年轻女画家被同性恋人胁迫殉情未遂,大部分作品都毁之一旦,而且失去了视力,再也无法作画。这个话题无疑是爆炸性的,各种炒作蜂拥而来,绘画界评论人收了画商的钱,把我吹成了陨落的天才,我仅剩的画作价格涨到难以置信。多么可笑,许多人——包括我自己——所追求的艺术人生,却因为一场悲剧而轻易达成了。
      我再次失去了一切感兴趣、需要为之努力的目标。而我真正想要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
      两年后,父亲去世,多少人为争遗产闹得沸沸扬扬,我没有参与。母亲的多家公司资金链断裂,个人处于信用即将破溃的地步,找到我。我把跑车和画作都给了她,她曾给予我的一切,我必须还给她。
      画商辗转打听到我和芙蓉各自的身世,兴奋得不得了,想要以这个话题炒作。我说,我无所谓,但只要芙蓉的身世曝光,我就会告他,而且把他以往的所有不法经营手段都抖出来,让他彻底吃不了这碗饭。画商衡量片刻,相信了我说到做到,便只曝光了我的母亲。母亲对此很愤怒,但她需要靠我的画作卖钱变现,就也只能接受。
      我离开了大城市,找到一个听说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画画。我的眼睛只能看到微弱的色彩,不可能再画写实作品。我终日坐在院子里,只凭着手感画重复着一遍遍描绘我印象中最深刻的画面。画商没有放过我,继续炒作已经冷掉的话题,吸引着人们高价买这些主题重复的、唯有堆积无意义色块的垃圾。
      我并不在意,我需要钱活着。同时我感到,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确实还拥有一点天才的影子。因为我注定让自己和深爱的人痛苦。我不知道那些画究竟呈现出什么样子,但它们确实是我这辈子唯一为之热烈过、深爱过、我冷淡狭隘的生命中仅有的、燃烧过的灵魂。
      一朵鲜红欲滴、娇艳无比的阿芙蓉,永远在我脑海里怒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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