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青枫》邃见

4、第 4 章

　　当林枫看到站在门口正在等自己的小布时，突然心底一软，没想到在全家都被灭之后，还会有人这么急切地等自己回家。

　　小布一看到他，便小跑着过来了。

　　“哥哥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忘恩负义地走了呢。”小布撅着嘴不满道。

　　“忘恩负义？”林枫有些好笑道。

　　“那是自然，你睡了我的床，吃了我的包子，还喝了我给你熬的药，我们还一起睡觉抱团取暖。”小布一点一点掰着手指头数着。

　　“那这么说，我要是走了就真是忘恩负义了。”林枫拉着他的手把糖葫芦递到他手上。

　　“哥，这是你给我买的？”小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夜空的星子洒满了银河，通通坠入眼中，亮的让人心底发痒。

　　“哥，你哪来的钱，不会是抢……的吧？”小布眼角突然有些耷拉，星辉也全部掩去。

　　“……不是，君子坦荡荡，不行鸡鸣狗盗之事，钱是我抄书所得。”林枫有些胸闷，还是耐心和他解释了一番。

　　“哇，哥哥会写字吗，好厉害，我连字都不认识。”小布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唇齿不清的说。

　　“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后教你。”林枫心想:不就是七年练出来的吗，小意思。

　　“好啊哥，那个我给你带了肉包子，那包子铺老板看我生的好，便给我三个铜板两个包子，嘻嘻。”说着小布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肉包子。

　　林枫接过，触手还是温热的，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哥，你吃口糖葫芦，可好吃了。”小布将手中的糖葫芦往林枫嘴边递。

　　林枫低头咬了一块下去，确实不错，酸酸甜甜的很可口。林枫看着手中的包子想着刚想分一些给小布。

　　“我不吃了，我刚看你没来，就吃完了。”小布笑着摆了摆手。

　　两个人有聊了今天白天发生的趣事，虽然说大部分时间是小布在叭叭叭，但是林枫听得也有了几分意思。

　　“哥，你来这平阳城是干什么的？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小布趴在林枫的胳膊上，轻轻地问道。

　　“躲一些人。”林枫不愿在小布面前提起过去“那你呢，为什么成了小乞丐？”

　　“唔……这个嘛”小布的声音瞬间塌了下去。

　　“不想说就算了，不逼你。”林枫有些讪讪，本来就是为了转移话题的，怎么还惹得小布不高兴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娘是花楼的……嗯我也说不清楚，我娘可疼我了，经常一有钱就给我买还吃的，会带我去看赛龙舟，会给我包粽子，红豆的粽子好吃，猪肉的也好吃 ……”

　　说着说着，人就没声了。

　　母亲如果是青楼女子的话，日子过的是应该不大顺心的，林枫心想。

　　林枫轻轻搂了搂小布，就着月色，沉沉入睡，梦里没了那血溅大殿，哀鸣一片。

　　---魔界---
　　“君上，人现今在平阳，我们的人藏得很隐蔽，定然不会叫那林小子发现的。”一个带着黑色面具，浑身覆着黑袍的人跪在长阶之下汇报。

　　“嗯，下去吧。”顾欢坐在大殿之上的鎏金玉椅之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满脸散漫，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画筒，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君上，既要立威，何不全部诛灭，非要留下个祸患，这简直是放虎归山。”底下的人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哦？他有何本事，说来听听。”顾欢手里把玩着头发，漫不经心地问。

　　“这林家小子自幼天赋异禀，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夺得不少家族的青睐，此祸患不早早除之，一定会酿成大祸。”底下的人越说越起劲，殊不知座上的顾欢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我做什么事，需要问你？”顾欢微微直了直身子，如瀑布的发丝顺肩倾泻而下，同时散发出来的威压令阶下的人浑身发抖。

　　“属下知错，请君上饶命啊，君上饶命！”

　　“聒噪，滚。”顾欢有些不耐烦地说。

　　等属下踉跄着身子连爬带滚的出去后，他又让所有的立侍全部下去。

　　大殿终归于寂静，脑子里的声音也渐渐停息，顾欢脚步有些虚浮的朝下走去，顺便拎了一壶酒，向内走去。

　　大殿外头甚是奢靡，而内里魔君住的地方却甚是简洁素雅。

　　入目皆是竹林，还有汩汩的溪流叮咚作响。林子深处只有一竹屋，屋内所有的家具都是精致且朴素的，却一点灰尘不沾。

　　魔族地域环境险恶，几乎是寸草不生，若是想要种植大片植物，是要依靠阵法并加以灵力维持，是极其损耗灵力与心力的。

　　顾欢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白衣，坐在屋子正中央，大口地往嘴里灌酒。

　　“唔……是不是我全做了，他就会回来了？”明明四周无人，鸦雀无声，但顾欢却突然笑了，笑得无比温柔，眼波荡漾，透过虚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顾欢吻了吻画卷，叮咛一声:“师兄，阿欢好想你啊……”
　　---人界---
　　已是第二年初春，在林枫身边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林枫凭靠着一手好字出名了，赚了不少钱，成为了平阳特色，平阳公子。

　　第二件就是小布病倒了，病得十分严重，甚至连床都下不了了，医生说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加上心绪不宁，伤了根本，所以这次风寒久久不愈。

　　第三件是林枫买了房子，这本是件喜事，两人终于有个窝了。但在刚提完房后几天回家的途中，想着小布想给他买个肉包子，于是捏了三个铜板去买，然后就发生了如下场景。

　　“小布说三个铜板可买两个肉包子。”

　　“我们家包子好几年都是一口价两个铜板一个包子，嫌贵就别买，去去去，穿的倒人模狗样，连个包子都买不起，真是晦气。”

　　“有一个小乞丐经常来这买包子，每次都花三个铜板，他大概有这么高，买的是什么？”

　　“啊，这个小兔崽子我记得，每次都是一个穷乞丐样儿，买了一个肉包子和一个白面馒头，真是的，乞丐买什么包子，真是糟蹋粮食。”

　　林枫突然想起了每次小布买回来了肉包子，不是背对着他吃就是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有一次他将包子分给了小布一半，还笑话小布跟从没吃过一样，可不就是从来都舍不得吃。

　　林枫买了两个肉包子，快步走回了家，心底密密麻麻的泛起不知是生气还是心疼的感觉。

　　林枫还未进家门，便听见了好几声咳嗽，有些压抑。

　　林枫推开门，房子买的是普通的农院房，坐北朝南，光线好，很温馨，在这里林枫甚至有几个片刻会忘却滔天的仇恨。

　　进屋便看到小布在桌子边练字。

　　自从林枫找着活维持生计后，林枫便不允许小布去街上行乞，先是和店家预支了些工钱在城脚下租了间农舍，然后在抄书之余还去渡口当搬运工。

　　小布便负责起了家务，顺便去城门口的酒馆里做工，洗洗碗筷什么的，还学了几道好菜。

　　日子依旧紧巴巴，毕竟无论字画在平阳城内多出名，在这个大多数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也卖不了几个钱。

　　“咳嗽了怎么不去拿药？”林枫脸色不是很好地说道。

　　“咳咳，小毛病去费那什子钱做什么？”小布边说边拿了张纸过来。

　　“瞧瞧，我写的怎么样？”他献宝似的拿给林枫看。

　　“林字有些歪，还不错，有长进，”林枫将纸放到桌上继续说“我给你带了包子，趁热吃。”

　　“买什么包子，多费钱啊，况且我又不爱吃。”小布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倒是亮了许多。

　　“我三个铜板买不了两个包子。”林枫低头很自然的说，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探究。

　　“啊，你拉不下来脸，说话没我好听，以后还是我去买，保证给我便宜。”小布拿着包子，干笑了两声。

　　“哦，是吗？”林枫倏然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漠然，眼底如同一潭深水，下面实则暗波汹涌，这是林枫生气的征兆。

　　小布肯定自己已经暴露了，平时对自己十分温柔的人突然凶了起来，小布没来由地生了几分委屈，眼眶骤然红了，蓄起了雾水。

　　“哥哥赚钱也不容易，而且我从小就不用吃太好的，他们都夸我好养活的，咳咳。”

　　本来不想给哥哥添麻烦的，但好像又惹哥哥生气了。

　　林枫看见小布发红的眼眶一下就后悔了，刚刚不应该凶他的。他知道小布也是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养成这种性子的。

　　林枫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布的头说:“我把你当成是我弟弟，所以，这种事下次不许了。别人不疼你，我疼。”

　　小布的心里的酸涩与甜蜜霎时间如洪水决堤一般，一个没忍住，泪水便如珍珠般滴落，挂在皙白的小脸上，惹得人怜。

　　林枫本来只是想知会他一声，让他不要自薄自贱，没成想竟惹人落了泪，一下子有些手忙了起来。

　　话本就不多，安慰人的经验也不足一二的林枫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把人往怀里带，手轻轻拍了拍小布的后背，就像儿时他娘亲哄他一样。

　　“布布不哭了，哥哥在。”

　　“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