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夏》大象野游

23、质问

　　打车回叶雨州公寓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只有林森的微信一条条跳进手机里发出的嗡嗡震动。
　　林森：[图片] [图片] [图片]
　　周白划过屏幕上一连串的烧烤图，才消停了一会儿，又跳进来一条。
　　林森：怎么回事，你也跑了？？？
　　然后是一张汉服社社长和施晶晶的微信聊天截图，先是严正谴责了新郎新娘无组织无纪律的临场发挥，然后严令两人明天务必记得把演出服完璧归赵，否则扒了他们的皮。后头是施晶晶发的“啊对” “嗯好” “是是”狗腿表情包三连。
　　林森：呃，社长大概以为我们在一起，总之你记得把那身皮收好了明天还回去。话说你人跑哪了，来撸串咩？
　　林森：嘿嘿，带上你的奸夫。
　　周白：不来了，他拉肚子。
　　林森：？？？那么惨，去医院啊。
　　周白：嗯，没事。
　　随便扯了个不走心的谎打发了林森之后，周白索性把手机开了勿扰。望着窗外划过的城市夜景，他强忍住叫司机停车然后夺路而逃的冲动，今晚第二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两人下了车，仍是一前一后走着。周白一身招摇的大红喜服一路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还有拿出手机偷拍的。
　　好不容易捱到进了小区，迎头碰上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青年，对方先是路人看戏眼神偷瞄周白，突然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蹿了上来：“小房东？是你吗小房东，哈哈哈大晚上穿成这样是cosplay吗？”
　　周白一愣，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认识的人。他在湖景花园那套房子是通过中介租出去的，但是签合同的时候还是跟对方见过一面，因为对方身高异于常人并且职业特殊，是本市电视台的一个摄影师，所以还有印象。
　　摄影师先生还在那热情地朝他挥手：“是我啊，周游，您房客，还记得不？”虽然跟这位房东也仅一面之缘，但是职业原因，他对漂亮面孔总是记忆犹新。
　　周白嘴角牵起营业微笑：“记得，您好。您出门吗？”
　　快两米的高个青年抓抓头，露出一丝憨气：“单位有事要去一趟。那啥，您不是来找我的吧？”
　　周白忙否认：“不是不是，您有事您先忙。”
　　周游爽朗一笑：“那行，我先走了。有事手机联系，您有我支付宝好友，回头我加您一微信吧要不？”
　　周白：“嗯好，您先忙。”
　　周游朝他一挥手，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风风火火地就走了。周白目送了他一会儿，回过神，发现叶雨州站在一边围观了整场对话。
　　“你在湖景有套房子？”
　　“嗯，租出去了。”
　　“没听你提起过。”他低头自失一笑：“也是，我们确实没有聊起过，各方面都是。”
　　周白没有接话。他摸了一把后颈，那里从他上车起就开始发痒，不知道是戏服太闷捂出了痱子，还是租来的衣物没有清洁到位引起的皮肤过敏。
　　“你家有多余的衣服吗，我想洗个澡。”
　　叶雨州回过神：“有，你可以穿我的。”他笑了一笑，重新上前牵过周白的手，就像他们在校园里并肩奔跑时那样。
　　“走吧，先回家。”
　　周白低头看脚下两人相连的影子，任他牵小孩儿一样领着自己往前走，一路都没有再松开。

　　叶雨州冲了个澡出来，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心里就紧了一下。走过客厅发现周白换下那套喜服还挂在阳台上，玄关的鞋也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逡巡了一圈，最后发现周白坐在阳台的豆袋里，因为被窗帘挡住了，一时才没看见。
　　他走过去，就看见周白缩成一团坐在那儿发着呆，毛巾挂在脖子上，发梢还滴着水。
　　“想什么呢，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周白被他的声音惊得一佝背：“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是你在想事情没听到。”他拎起周白脖子上的毛巾，展开“啪唧”在他头顶摊开，下手揉了几下，说：“你自己擦擦，我给你去拿吹风机。”
　　周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叶雨州正要朝屋里走，就听到毛巾下传来他低哑的声音：“你都不好奇吗，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什么？”
　　周白仰起头，任垂下的毛巾盖住眼睛，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小区有套房子。”
　　叶雨州的脚步顿了顿：“等你吹完头发。”

　　他折回去拿了吹风机，站在客厅迟疑地说：“阳台好像没插座，你要不先进来。”
　　他插好电源，正要把吹风机递出去，想了想还是说：“算了，你还是过来，坐这儿。”
　　于是两个人就变成了，周白坐在地毯上，叶雨州坐在沙发上，叶雨州拿着吹风筒，神情专注地给他吹头发。
　　一时间屋里只有风筒嗡嗡的轰鸣。
　　周白闭着眼睛，感觉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指尖偶尔轻柔地划过头皮，引起一阵从尾椎处蹿升上来的酥麻。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头顶风筒的声音停了。
　　叶雨州极为顺手地捋了一把他的头发，说：“好了。”
　　他拔下插头，把电源线一圈圈缠好，随手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然后两人就维持着这样一上一下的坐姿谁也没有动。
　　将睡未睡的那个瞬间大概是人的理智最薄弱的瞬间之一，晕晕然如酒醉微醺。周白感觉自己只要朝后一仰，就能枕在叶雨州的大腿上睡着过去。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近乎梦呓般开口：“你怎么还不问。“
　　叶雨州看他半仰着脸，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少年被浓睫覆盖的朦胧的眼，线条流畅如画笔绘成的鼻梁，和殷红的嘴唇。他有一瞬间的走神，想着自己最初是因为什么被他吸引呢，是因为这张对男生来说过于漂亮的面孔吗。大概是的。可是不知不觉喜欢的程度好像变得更深，连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和矫饰的虚伪也一并喜欢上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改变了原本的打算。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在湖景有一套房子？你不是都告诉我了吗，你租出去了啊。”
　　周白嗤笑一声，坐直了身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和蒋海平是什么关系吗。”
　　叶雨州不自在地动了动腿：“我问过他了，他说他们公司曾经有过一个助学基金，你是受益人之一。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的。”
　　周白转过身，挑起眉直视他。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他还说什么了？”
　　“没了。”叶雨州把腿盘起来坐在沙发上，往怀里捞了一个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