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夏》大象野游

1、眼神追踪

　　周白睁开眼，摸过枕头边的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寝室里的空调不知道被谁关了，睡得他满背闷汗。他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还没从刚才的梦里醒神。梦里他被一条蓝色的蛇紧紧盯住，搞得他神经紧张，总觉得那条蛇会随时暴起狠狠咬他一口。
　　好在后面很快来人把蛇叉走了。
　　他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梦到蛇会怎么样”。
　　周公解梦告诉他，梦到蛇，意味着未知的恐惧和潜在的危机。
　　就在他津津有味的翻看解梦下面的网友评论的时候，手机顶部跳出一条林森发过来的信息：“饿饿，饭饭。”附带着一个学校大礼堂的定位。
　　傻逼。他发回两个字：“等着。”下床洗漱。

　　大礼堂后台乱糟糟的，堆满了晚上新生迎接晚会要用的道具，穿着演出服的男男女女穿梭来去。周白的视线游荡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叶雨州。
　　他带了一个黑色的口罩，然而挡不住线条优越的鼻梁和眉骨。一个姑娘举着粉饼手舞足蹈的在跟他说些什么，他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笑的模样，坚定的摇摇头。姑娘劝说未果，带着化妆品失落的走了。
　　隔着嘈杂的人群，周白放任自己的视线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在他若有所觉的抬眼看过来之前，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独立化妆间。
　　他关上门，隔绝掉外头的吵闹和视线，把打包来的食物放在化妆台上。
　　那个管他要饭的人正翘着脚打游戏，看到他来，火速结束了手上这局。
　　“爸爸，你可来了，饿死我了。从早上到现在没吃饭呢。”
　　周白把饭往他跟前推了推：“彩排结束了？”
　　“差不多吧，下午化个妆再对一遍词儿。”林森一边回答，一边手上不停的扒拉开盒盖，看到是他最喜欢的糖醋里脊盖饭，筷子都没拆就捞起肉条往嘴里扔。
　　“脏不脏你。”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今年的节目单你有没有。”
　　“等着，我发给你。”一边问他，“怎么了，刚在后台瞧见谁了想打听？要哥哥给你牵线不。”他今年是主持人之一。
　　周白一边为他敏锐而心惊，脸上还是那副随便看看的样子，放大林森传给他的节目单翻起来。在倒数第二个节目那里看到了叶雨州的名字，是个乐队表演的节目。
　　林森伸过头来看：“找着没，给我也看看。”
　　周白一掌推过，顺带呼噜了一把他的头毛，手感不错。
　　“随便看看。”
　　“这届新生听说水平不错，看上哪个大胆追啊，先下手为强。“林森舔舔嘴唇。
　　“吃你的饭去。“

　　找个借口打发了林森，周白到底还是没能看成叶雨州在晚会上的乐队表演。他晚上要去西餐厅打工。
　　他打工的这家餐厅在本市小有名气，外国佬客人不少，本来凭他的破烂口语在外头绝对找不着这样薪资丰厚的兼职，全靠这家餐厅的合股老板发哥。
　　发哥早先谈了个年轻的小女朋友，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网红风格的果茶店，周白先前在那家店打工，凭借不俗的皮相愣是拉高了果茶店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销售量。发哥看这小孩长得挺招摇，人倒是很稳重不轻浮，干活也利索，就记在了心上。
　　上了大二专业课多了起来，周白辞了果茶店的兼职，发哥挽留不成，于是推荐他来了这家和朋友合股新开的西餐厅，排班相对固定，薪资算下来却不比果茶店少。同店兼职的除了他各个都是附近外语学院的学生，男高女靓，竞争激烈。毕竟，西餐厅除了正经薪资之外还有客人给的小费。
　　周白口语不行，他是小地方考上来的，属于卷面分厉害的小镇做题家，听读写都没什么毛病。遇上讲英语的客人，他就暗暗点点自己的喉咙，然后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往往能得到外国佬震惊同情的眼神，然后双方默契的以手势眼神等完成一系列沟通，有时候结账的时候还能获得一份预计外的小费。
　　发哥一次偶尔来店里办事儿，正赶上他靠手势营业，差点没被他给笑死，进了后厨狂拍他的背：“我果然没看错，你小子是个人才。“

　　从西餐厅回到寝室，洗完澡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
　　周白擦着头发，打开电脑在校园论坛上搜迎新晚会的视频和帖子，乐队表演那个节目果然收获了高人气。
　　他点开视频，是手机拍摄的，镜头晃的厉害，夹杂着拍摄的姑娘狂呼“好帅“的画外音。主唱果然长得还行，出乎他意料，叶雨州不是像他预想中那样弹键盘，键盘手是个满头小辫子的娃娃脸，叶雨州带着黑色口罩，低着头站在他旁边弹贝斯。他站得靠后，位置不打眼，然而那舞台灯光从背面打来，勾勒得他身高腿长。
　　他往下翻了翻评论，果然有火眼金睛的群众舔贝斯手的身材，顺带求帅哥脱口罩正面上。然而主唱兼吉他手吸引了多数火力，评论翻到底，主唱姓甚名谁哪个专业大几被八的干干净净，神秘的贝斯手连名字都没被八出来。
　　周白退出论坛，内心暗想，没想到叶雨州上了大学之后倒是挺收敛的。
　　他朝后靠在椅背上，头发擦了一半，毛巾半遮住眼睛，任凭水珠落下来打湿了领口，就这样呆坐着想起了两年多之前的那个暑假。

　　他还记得自己坐在蒋海平的汽车后座，车里的空调打的很低，他觉得有些冷，但又不好意思让司机师傅把温度调高一点。车外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甚至能看到高热的空气扯着窗外的风景都微微扭曲。
　　蒋海平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叶雨州学校十几米远的地方，自己下了车。周白看到他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出来一群呼朋引伴的少年，穿着私立高中剪裁合体的校服，各个青春逼人。叶雨州被朋友簇拥着走在最中间，脸上带着懒洋洋的不耐烦神情，站在那里却毫无疑问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他的五官实在出众，是锋锐的那种好看，同旁人站在一起，好像别人的脸都成了2D手绘，只有他是3D建模的。
　　蒋海平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他，他不情愿的接了，转手就把那些零食什么的分给了身边的朋友。蒋海平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转过身来走回车里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周白收回视线，默默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裤子发呆。
　　蒋海平坐回车里，回头看到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口问了一句：“不舒服吗，是不是车里太冷了。”随即吩咐司机将温度调高一些。
　　周白抬起脸，露出一个好学生的标准微笑来：“谢谢叔叔，是有一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