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追风的射手

2、第 2 章

　　我遇见承岙那一年，是榆河的秋天。那年我二十三岁，挎着一个超级大的从地摊上买的包，来榆河面试。那时候我刚在湖州面试过一家公司，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签合同的时候犹豫了，于是抱着走过路过顺便瞧瞧的心态来了榆河。
　　作为一个曾经的榆河人，我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边远的县城里，哪里有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满城风雨。穷乡僻壤的人们总是将过剩的热情挥发殆尽，决不允许有一些神秘留到天亮。
　　我跨进那个小破公司的大门的时候，其实是想走的，但是在我转身的时候，遇到了我的面试官，也是我后来的老板。
　　说实话，对待这场面试，我从未有过任何准备。我穿的衣服上面起球不已，下摆的线头被我一路扯着玩，现在已经呈流苏状迎风招展。大大的黑框眼镜下压着脸色蜡黄的我，刚刚在大巴车上吐了一路来到这里的我，怎么看都是一幅狼狈凄惨的模样。
　　和面试官一起来的女孩子很精致，很好看。淡妆长裙，言笑晏晏，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没戏了。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情绪，我还是参加了这场只有两个人的面试。大概十多分钟后，漂亮姑娘结束了，我提着我的大挎包，走进面试室，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些问题，在面试官宣布结束后正准备离开，她却叫住了我。
　　“赵想想，我们最后决定，录用你。”面试官丢下了这句话，就让人事带我去签合同，上岗。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当我迷迷糊糊地拿着合同跟着同事来到属于我的员工宿舍时，我还在疑惑的状态中尚未回过神来。
　　他们给了我一个下午购置东西的时间。
　　而我坐在宿舍里发呆。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我为什么会留下来。
　　直到通知我开会的电话打过来，我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我只买了洗漱用品和床上用品，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
　　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一米五的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九月十八号，榆河已经入秋了，天气冷得人想要穿棉袄。这是我最讨厌榆河的一个地方，没有夏天，也好像没有秋天。一年四季，冬天从九月份开始，截止到来年的六月份。中间三个月虽然早过了春季，但任然有种春寒料峭之感，惹人嫌弃。
　　九月十九号的早晨我醒来的时候是五点，我挎着我的包，头也不回地往车站走。一边走一边哭，哭天气，哭自己，哭自己都不知道的坏情绪。直到天色微亮，想着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的钱还不够买一张车票，我又一边哭着一边往回走。蒙蒙的雨打湿了我的头发，我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刚刚好6.30，还有十分钟就是我的上班时间。
　　我擦擦脸，上楼，在楼梯的转角处遇见了下楼的承岙。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我们擦肩而过，只匆匆打了个照面。他微微笑着礼貌性地和我打了招呼，而当时的我无心搭理。
　　我低着头，只想把眼泪憋回去。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带我的同事在公司里转悠了许久，明确了自己的职责范围，也开始走马上任，手忙脚乱地接手我的工作。这个岗位原本的前辈走得匆忙，并没有人和我对接。导致从始至终我茫然不安，忐忑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做，做什么，我很害怕，但我只有我自己。
　　当想起来昨天通知的开会时间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大概十多分钟。我找到空位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旁边正好是承岙，他看着我笑，深邃的眼睛里映着狼狈又迷茫的我。
　　过分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