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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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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医修走后,药庐里就只剩下梅满和秋应岭了。
梅满以为他也要走,不想他忽然叹口气:“满满呀,怎么弄得这样狼狈。为了根骨头就能作践你的人,还值得你掉几颗眼泪。”
长老都走了,梅满哪可能还给那姓柴的哭丧,抹了把眼睛便说:“是伤口有些疼。”
秋应岭问她:“在惩戒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是今天干出的事太硬气了,梅满差点没忍住怼他一句“是不是没长耳朵”,但好歹记着还要从他那儿领酬金,便应道:“就是刚才与长老说的那些。”
“一字不差么?”
梅满点点头。
秋应岭忽然俯过身,手指按住她的颈子,问:“这也是那柴群所为?”
梅满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什么?”
“脖子上,都勒出印了。”说话间,他的指腹轻轻碾过。
“哦,大概吧。”梅满应道,想起柴群用手掐她,心底涌起一丝戾气,恨不得将他的魂魄都揪来打碎。
秋应岭那温热的手指摩挲着颈上的红印,带来细微的痒意,这让她忍不住咽了下喉咙。
他察觉到这细微的反应,指腹压在她的颈子前面,上下摩挲着,似乎要透过皮肉去摸喉管。
“满满,对自己当真下得去手。”他说。
梅满眼睫一颤,抬眸看他:“什么?”
“无事,不要动。”秋应岭掌住她的颈子,他的掌心覆着片淡色的灵力,温暖又柔和,一点点抹去颈上那些青紫的勒痕。
他抹去那些痕迹的时候,替他做事的仙仆赶来了。
那仙仆是傀儡变的,神态僵硬,手里还拎着个食盒,见面和梅满匆匆打了声招呼,就打开盖子,将食物挨个摆放在床边的木柜上。
梅满与秋应岭靠得很近,他的手也还贴在她颈子上,但她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秋家的三位少爷小姐都像是身上抹了浆糊,打小就爱往她身上黏,久而久之,她——甚至秋府上下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比起这个,梅满更关注仙仆带来的东西。
她偷偷瞟了眼。
净是些平时吃不着的珍馐美味,有些她叫不上来名字,连最普通的一碗粥都是拿仙香米和灵兽肉熬的。
那香味儿一个劲往她鼻子里钻,她瞥一眼已经收回手,开始拿汤匙搅粥的秋应岭,忍不住愁眉苦脸。
唉,真不是人过的好日子啊。
就往药庐跑一趟,还有人巴巴地赶着来送饭。
这么爱显摆,怎么不叫几个厨子来现场抡大锅呢?
梅满心里酸溜溜的,又怀念起被她丢在地上的那半个馒头。
要是当时揣进兜里就好了,这样的话至少现在嘴巴不会跟着眼睛一起流眼泪。
下一瞬,那汤匙粥就送来了她嘴边。
梅满抬头,以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向秋应岭。
见她不吃,他问:“不饿吗?那医修方才说你吐了不少东西。”
梅满的表情更古怪,怀疑他是不是嫌她给秋家招惹麻烦,偷偷往里面投毒了,想要杀人灭口。
但那碗粥闻起来实在太香了。
清甜米香混着浓郁肉香,像毛烘烘的刷子一样挠着她的胃。
最终梅满到底没忍住,抬手要接过汤匙。
可他已经先一步将汤匙抵在了她嘴边,她便顺势张开嘴喝了口。
那股香气顺着她的嘴巴流进了肚子。
一想到秋家的几副坏心肠都是拿这种好肉好菜养出来的,梅满就更想哭了,心底酸溜溜的汁水止不住冒泡泡,更是往五脏六腑淌。
匆匆吃了几口后,梅满说:“多谢大公子,我饱了。”
“饱了?”
梅满点头。
其实没有。
不仅没饱,还被勾出了馋虫,肚子更饿了,胃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但她不敢再吃了。
人不怕吃苦,就怕尝到点甜头了还要接着再吃苦。
万一吃惯好的了,再啃不下去馒头了那该怎么办。
秋应岭扫了眼满桌子还没动的饭菜,他许是以为味道不对,就着她吃过的汤匙舀了一勺粥,吃了。
确定味道无误后,他忽意识到什么,斜挑起那双狭长的眼睛,笑了笑:“满满。”
“什么?”梅满问。
“真是有副拿金子银子都撑不大的心肠。”他慨叹似的说,在她的脸色变差前,他又舀了一勺粥,“吃罢,吃完了,还有事要问你。”
她就知道他不会无故送这饭!
梅满想起他交代的事,那半颗养灵大补丹还在她身上,她没直接拿去卖,而是先打听了下消息。
现在好几个人想买,且态度迫切,她就让那家店铺的老板帮忙递个消息,说是不急着出售,优先考虑价格。
总而言之,就是想拍卖的意思,这样能多赚一点灵石。
这件事肯定不能让秋应岭知道,他最厌恶别人心怀鬼胎地算计他,更别说把他的东西拿出去转手卖掉了。
梅满一边想着这事,一边漫不经心盯着那个汤匙。
她脑子还没摔坏,也记得很清楚,刚才他还拿这勺子喝了粥。
她有些嫌弃地蹙了下眉,怕他察觉,便尽量摆出十分自然的语气:“大公子,还有其他勺子吗?这勺子不够大,我想吃快点。”
秋应岭笑眯眯道:“若要嫌我,待会儿药端来,便我先喝,再哺给你。”
“……”这人好恶心。
他问:“满满可是在心底埋怨我?”
“不是。”
是在辱骂。
秋应岭:“那在想什么。”
梅满:“在想答谢的话。”
“答谢的话要说出口来,旁人才晓得。”
“感谢我还活着,这样才能吃到好东西。”梅满情真意切道。
秋应岭笑出了声。
“满满……”他喟叹般唤叫了声。
他又将汤匙往前一送,梅满喝下那口粥,慢吞吞咽下去。
吃完饭,秋应岭才聊起正事:“托你转送的那一枚丹药,那谢序可收了?”
梅满在说实话和撒谎中犹豫了会儿,决定说些半真半假的话:“没收,我扔了。”
“他不收也无妨,扔便扔了。”
梅满真酸得咬牙。
这死东西,老说些招人恨的话。
秋应岭道:“另一桩却要紧——下月初七去山下吃茶的事,他如何说?”
“他答应了,说会准时去。”
“那便好。”秋应岭话锋一转,“柴群一事,我没有告诉鹤扬和雁雪,他们也应当不知道你受伤的事,这些时日你安心养伤,无需去见他们。”
秋鹤扬和秋雁雪,便是他的一双弟弟妹妹。他俩长得很像,虽是龙凤胎,梅满偶尔也会认错他们。
其实姓秋的对他的弟弟妹妹还是太溺爱了,就那对瘟神,鬼才想去招惹。
这话自然不能说与他听,梅满颔首以应,又问:“大公子可还有其他事要交代?”
秋应岭笑道:“你伤成这样,怎好再交代你做什么事。”
梅满也懒得管他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只要没事烦她就好了。
“那——”梅满正想找个理由赶他走,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她抬头,竟看见谢序拎着两捆柴进来。
她眼皮一跳,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想让他发现她。
可还是晚了步,谢序一进门便瞧见了她。
在梅满移走目光的前一瞬,她瞥见他顿在了门口,望向这方。
梅满暗暗期盼着他能识相点儿,不要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她尽量遮瞒,但一些细微的反应还是被秋应岭收入眼底。
他注意到她眼睫的微颤,眸子稍动,往旁瞥了下。
这一眼扫过去,便与谢序四目相对。
下一瞬,谢序一声不吭进了门,将柴木堆放在墙角的柴垛上,随后出门,又拎进来两捆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
秋应岭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笑看向她:“满满。”
谢序的动作顿了下,却没抬头看这边。
“既要歇息,如何还束着头发,岂不硌脑袋。”秋应岭轻拍了下床铺,“坐过来些。”
谢序眼一抬,瞥向他。
梅满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神经,照他说的挪了过去。
他便替她拆起头发。
“如何弄得这般可怜,头发上也沾了血,莫不是头也摔着了。”他顺手掐了个净尘诀,一只手捏按起她的脑袋,似想摸一摸有没有伤口。
坦诚而言,他摸得有些舒服,真是快把脑子都揉开了,但她只觉得他这举动实在有些诡异。
“没,”梅满说,“刚才师姐已经处理好了。”
秋应岭没有挪开手,还在揉按摩擦,又问:“那瓷瓶拿去做了什么用处?”
想到那瓶子梅满就一阵痛心:“没了。”
“怎的没了?”
“被柴群摔碎了。”
“唉,那可真是个坏人,也算死得其所了。”他一口气叹得又长又轻,不知道是真可惜还是客套话,“莫要难过,哪日再另挑一个罢。”
梅满心不在焉应了声,耳朵始终高竖着,注意着谢序那边的动静。
好在他没惹出什么麻烦,一直没吭声,就自个儿在那儿默不作声地码柴。
更好的是秋应岭也待够了,把仙仆叫进来收拾好桌子,便说要走。
梅满求之不得,表面上还要装一装客气,掀开被子说:“大公子我送你。”
随后在踩着地上的鞋时,发出声痛吟。
秋应岭懒懒儿睇她一眼:“躺着罢,不必送了。”
“那你都这么说了。”梅满立马缩回去,一会儿都不愿多装。
秋应岭莫名笑了声,提步离开。
他出门时,恰好撞上拎柴进来的谢序。
两人一内一外,中间仅隔着道门槛。
他二人先后停下,但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