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深仇大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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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玉涣就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那始终如一的浅淡笑意让见月心安。
“一切都会变好的。”
但愿如此吧。见月心想。
玉涣这次只是察觉他的异样，飞过来看一眼，并不打算久待。见他情绪稳定后便告辞了。
送走玉涣，见月回到裴庭玉身上。他已经用过膳了，正懒散地坐在躺椅上消食，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心境平和非常。
“常明那边怎么样了？”裴庭玉随口问风月。
“风云传信说，按照您的布置，士子起事，虽极短的时间内被镇压，还是激起了许多暗中的力量，或许是容与的旧部。”
裴庭玉眯眼细致地看地图上的小字，说：“我就知道容与这只盘踞已久狐狸没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东滦皇后呢？”
“公子放心，有云儿在，深仇大怨，一旦有接近的机会，皇后会立即下手。”
“宋延在他身边，千万小心。”裴庭玉把地图甩到案台上，闭上眼假寐，“我死，常明也别想活。”
什么？见月刚知道裴庭玉早早布置了暗算常明这一茬，惊讶得合不上嘴。他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裴庭玉在心中回想了这条暗线，见月才搞清楚来龙去脉。
孟家的四小姐孟归遥与江家未来的将军江关定有娃娃亲，还未到婚配的年纪，前朝孟皇后夺权，败给公仪夫人与常明，被灭了满门。小江关将孟归遥救出来，江家设法领养了这个小女孩，化名为江姚。
四小姐本是庶出，年纪又小，且当时常明年幼，皇位不稳，公仪夫人也没有精力追究，故而成功金蝉脱壳。
常明上位，后受容与打压，又回归远居隐居养身体的同时，江姚也在江家长大。
她心悦江关已久，却因身份，再无法促成姻缘。
等常明再次回朝稳坐皇位，公仪夫人为他挑选皇后，一下就选中了江家来历不明的养女。
公仪夫人知道她的来历，也告知常明。告诫他，身居高位需得处处提防，哪怕是枕边人，也有可能陷他于不义之地。
江姚万念俱灰，欲以死明志，却在出嫁那日，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
这也是为什么裴庭玉会知道这件事。
话说孟家灭门之日，孟归遥早早溜出门去江家找江关玩，同胞弟弟悄悄跟上去，却在半途迷了路，被路过的医者捡了去。
闹了半天想去江家找姐姐，又找不到路，天色渐晚，医者便问他家在何处，要送他归去。
还未走到巷口，远远就见到了火光。
孟归云年方六岁，亲眼见到自己的家族分崩离析。四处都是血，是惨叫声，是房屋坍塌的巨响。
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在里面，挣脱下来就要往里跑。
“新皇常明上位，孟家是没什么活路咯……”
嘈杂声中，他听见有人在议论。
常明，常明是谁？他哭喊着要冲进火光里，被医者死死拦住。
收留他的人，好巧不巧，正是宋家人。
绥安十二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东滦一团乱，西绥也没好到哪去。宋家便是那年灭亡的。
宋家掌权人早有预料，提前将宋延送至安全的地方，在东滦当游医时捡到这么一个小孩。他深知宋家气数已尽，无法抚养，便把孟归云托付给友人。
孟归云跟着师父习了武，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浮气躁，自以为学到了本领便天下无敌，提起剑就离开隐居之地，多番打探到归远居的存在，某天夜里，拎起剑就要杀进来。
好在那日公仪夫人与常明在山上闭关，宋延下山行医历练，裴喻发现了这个小家伙，把人拦了下来。
“你叫什么？”小孩拿剑抵着他的喉咙，质问道。
这是裴喻见过的最小的刺客。他说：“我叫裴喻。”
“不是你。”看起来没什么头脑的小孩收了剑，问他，“你认识常明吗？”
“你找他什么事？”
“我要杀了他。”
裴喻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比你强，你杀不了他。”
“别管我，带我去！”
“我可以帮你杀他。”裴喻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说，“但不是现在。你得告诉我，你与他有什么渊源。”
收买一个小孩的人心对当时的裴喻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不为人知的夜里，他悄悄拦下了这位十二岁的小杀手，把他收归风队，取名叫风云，顺便得知了惊天的秘密。
江姚大婚之日收到的那封信，只有寥寥数语——
归遥，我会来救你，等我。
落款是“归云”二字，还画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小人偶。
那是他与同胞弟弟的秘密标记。
见月回过神来，屋中沉默良久，见月以为裴庭玉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常明不会爱人，自是不会多加料理虚伪的感情。”
“而人在信念崩塌之时，最渴望的就是——从与他同命运的人身上汲取能量。”
孟归云与宋峤缘分一场，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装有毒药药方的锦囊。此乃宋家祸源，或也是困局的解药，留给后人取舍罢。
正是常明幼时所中之毒。公仪夫人为了探出秘方，不惜亲自试药。
机缘巧合之下，药方流入裴喻手中。他虽然研制不出解药，对着药方找到加强毒性的法子还是容易做到的。
“走着瞧吧，我亲爱的师兄。”
他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在黑暗中“丝丝”吐着蛇信子。
那些从裴庭玉身上散发出来的短暂的温柔与光亮好像是见月的错觉。现在这个冷血歹毒的人，才是真正的裴庭玉。
他好像有意要这么告诉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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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朝上下，处死裴庭玉的呼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裴庭玉偶尔出宫，都能听到百姓在义愤填膺谈论此事的地步。
如若他们知道他便是“十恶不赦”的裴庭玉，估计什么鸡蛋菜叶都砸到自己脸上了。
在流言蜚语肆意传播的情况下，谢翌一反常态的强硬，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给裴庭玉挂了一个官职，派给他渭北的军队。
齐玄辞官归去后，谢翌提了另一名将军，驻守渭北，已提前去信，让他配合裴庭玉的行动。
在一个平静的春日，裴庭玉与谢翌告别。
“东滦兵力不容小觑，如若真与你在渭北之界兵戈相见，仅靠渭北军，恐怕难以与之抗衡。”这是谢翌第三次强调这个问题，“庭玉，听我一句劝，我让表哥带队，在靠近渭北的地方听令。”
这已经是谢翌一退再退给出的解决方案。
“好。”裴庭玉理了理衣带，说，“就让表哥在渭北西边驻扎，见到信号便来支援。”
谢翌眼中的担忧几乎要将裴庭玉浸没了，连带着声音都急切起来：“战场凶险，你一介书生……大绥不是没有将领，你非去不可吗？”
院里的桃花开了，在春光的照耀下，正花枝招展地晃动。
“是，我与常明积怨已久，我非去不可。”裴庭玉笑得比春花还灿烂，“陛下别担心，我们会赢的。”
是时候启程了。裴庭玉扶了一手谢翌，踏上马车，说：“我先秘密前往，陛下不日也该启程去申东了。”
“听说申东的樱花开得极好，陛下不妨折一支送我。”
“好。”谢翌见他弯腰进入车厢，又见他将车窗拉开一半。
马车向前驶去，裴庭玉向他招手。
他脸上是明晃晃的笑意，意气风发的样子，正如五年前，他找到皇子府，见到谢翌，开口就是“我可以为殿下谋天下”。
这一面后，似乎生死永别。
再看不到皇宫的景色，裴庭玉瘫倒下来，再也没有生命力似的，麻木地睁着眼。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见月知道，他快要被汹涌的悲伤给掀翻了。
见月难过得想要跳出来拉着裴庭玉回头，让他不要这样坦然地去赴死。
生死簿是骗人的，谁说裴庭玉至死不得谢翌的信任！？
他亲手拦了谢翌送去渭北的信，把信中内容改成“勿给裴喻一兵一卒”，又去信将顾朗安置在远处。
他分明就是要孤身赴死！
他必须死。如此可以平息绥朝上下的怨言，也消解与常明的旧怨，如果可以，趁机把常明也杀了，还谢翌一个清朗的天下。他将化成汹涌的巨浪，以所有生命力，推动绥朝的前进。
这是他给这个时代交出的答卷。
路上颠簸，裴庭玉迷迷糊糊地睡了，还做了梦。
他又梦见归远居了。梦见蓝天、青草地，风懒云轻，三位半大的少年在争执些什么。他和宋延又打起来了，在草地上翻滚，滚到常明脚边。
“脏，还不快起来。”常明嫌弃地望着他们，“你们是三五岁小童吗？今天谁做饭？”
“我不做！”裴喻腿一蹬，躺在地上装死，“每日都是我做饭，宋延与我打赌输了，他做饭去。”
“好啊，我做，毒不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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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渭北时已入夜，路旁草丛里传来昆虫此起彼伏的鸣叫。裴庭玉下了马车，抬起头，夜空中星子粒粒分明。
见月不懂星象，好不容易找到北斗七颗星，以此为凭，试图找到南天群星。
裴庭玉已经收回目光，踏进预先定好的客栈里了。
“风月，去给我捎张字条到归远居。”裴庭玉递了张纸给他，“告诉他，我来赴约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深仇大怨
